此刻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元里來,他本不欲多說話,但在元里的引導和夸獎下,相鴻云不知不覺越說越多,說到最后,已經將自己所想的東西全部說完了。
直到這時,他才猛地反應過來,頓時閉緊了嘴巴不肯再多言一句。
張良棟看到這一幕后,不禁哈哈大笑,對元里道:“我這個弟子平時一向話少,今日對你說的話,可比一路對我說的話加起來都要多。”
元里失笑,“先生這是吃味了?”
張良棟笑罵:“我吃個什麼味!元樂君,我可告訴你,我這個弟子心儀的是翼州吳善世,是想要做吳善世的幕僚呢!”
相鴻云笑而不語,想看元里是何表現。
元里眉頭一挑,坦然地道:“吳善世確實是個英雄,相公子投奔他也不算辱沒了自己。”
相鴻云心生有趣,“刺史大人只此一句嗎?”
元里微微一笑,又道:“相公子若是想要聽我多說,我自然不止這一句,只說相公子投奔吳善世的壞處,我便有三點可告知于你。”
相鴻云俯身一拜,洗耳恭聽。
“其一,吳善世乃是一州刺史,麾下謀士多不勝數。如韋繼、糜臺、王云等汝南士族已占據了謀士中的主要地位,他們和吳善世都是汝南人,自會排斥如你一般的其他地方的士人,”元里簡明扼要,“其二,吳善世本人不喜更變,性格保守循舊,與你的想法極為不合。”
相鴻云專注地聽著,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三……”元里微微一笑,“你已拜張大人為師,還同張大人一同進了幽州。你的老師留在幽州,你卻去投奔吳善世,你說他和麾下的謀士信不信你?”
相鴻云面不改色地道:“自是不信的。
”
元里笑了,話音一轉道:“但這三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只有一點,那便是你自己的想法,若是你當真想去,還有誰能攔下你呢?”
這話讓相鴻云怔了一會,才真心實意地道:“大人大氣。”
元里現在手底下的人已經很多了,他雖然缺人,但也沒有以前那麼缺人,不必為這點事強求人留在幽州。他笑著搖搖頭,說笑道:“送走一個人才,我心中有如缺了一塊,只是看著大氣罷了。”
笑鬧之后,時間也不早,眾人移步膳廳用膳。
*
莊園。
楚賀潮帶著一身的木屑殘枝回到家,把在山上抓的一條白色蟒蛇扔給仆人,“送到籠子里好好關著。”
仆人嚇了一條,戰戰兢兢地抓著蛇道:“將、將軍,莊中沒有關蛇的籠子!”
“那就放著桶中關著,”楚賀潮眼睛一掃,威勢嚇人,“還用我教你?”
仆人連忙退下。
趕來伺候他的楊公公“哎呦”一聲,苦著臉道:“將軍,您怎麼又弄了這些東西回來。”
將軍喜歡往家里抓猛獸的習慣還是沒有改啊。
楚賀潮當沒聽見,大步流星地往房間走去。他身后的親兵中,有六七人抬了一只染血的龐大黑熊。楚賀潮讓他們把黑熊抬到元里門前放著,上前就敲了敲門,“樂君?”
里面沒人應聲。
楚賀潮皺眉,轉頭問道:“刺史大人呢?”
仆人回道:“刺史大人前去張老先生府中用膳了,讓您今晚不要等他。”
“張老先生?”楚賀潮眼睛一瞇,“哪個張老先生。”
“是大儒張良棟。”
張良棟來了?
楚賀潮思忖了片刻,回房換了身衣服,找人帶路去張良棟的府上。
*
元里正和張良棟幾人喝著酒時,便有人來報,說是大將軍過來了。
張良棟又驚又喜,“快快快,快請。哈哈哈,我這個老家伙也是掙足了面子。剛到幽州又是刺史親自相迎,又是大將軍上門拜訪,當真是死也無憾了。”
“誰死?”外頭有聲音傳入,高大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衣袍紛飛,在膳廳內看了一圈后,看向了張良棟,英俊的面上唇角扯動,“剛來幽州的頭一天,怎麼就說這種掃興的話?”
張良棟被人扶起,上上下下地看著楚賀潮。過了一會兒,他才驚嘆地道:“將軍越發威風了。”
楚賀潮朝著他微微點點頭,又看向了元里,面色不變地道:“我聽家中仆人說你來拜訪張大人了,聽聞張大人來了幽州后,我便也來看看。”
張良棟聽聞,不由感動至極,又慚愧不已,“當初你入京要糧我還四處躲著你,未曾想到你得知我來還會親自上門拜訪我。辭野,快坐,快與老夫共飲一杯。”
仆人送上了矮桌與飯食,楚賀潮掀起衣袍,在元里身邊坐下。
元里瞧見他發上的木屑,低聲道:“回府之后就趕過來了?”
楚賀潮應了一聲,稀奇道:“你怎麼知道?”
元里笑容神秘,“我算的。”
話音剛落,張良棟便道:“大將軍這是從何處而來,怎麼頭上還有木屑?”
元里嘴角一抽:“……”
楚賀潮似笑非笑地瞥了元里一眼,回道:“上山了一趟,剛剛回來。”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詹少寧最后已經和張良棟抱頭痛哭了起來,元里看得感慨良多,一杯杯苦酒下肚,不由有些喝多了。
楚賀潮沒怎麼說話,間或抬筷吃幾口菜。
吃完飯后,天色已然暗下。元里和楚賀潮辭別了張良棟回程,路上,元里后知后覺地感覺有些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