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里終于動了,他一言不發地上前,拿起一個木桶灌水往大火上澆去。
嘈雜的聲響下,元里表現得很冷靜。
是啊,這錯不在他。
仁慈并沒有錯。
但錯就錯在,不應該對禍患而仁慈。
被火燒的王府、香皂坊,逃跑的匠人和白米眾中被砸死的幾十個人,處死的幾十個人。
本來可以沒有這件事。
可過多的仁慈,便會造成這樣的后果。
元里抓緊了木桶,眼神幽幽。
他好像又想明白一些事了。
*
薊縣外。
楚賀潮帶著幾百士兵正往薊縣趕去。
天色已然暗下。
在路上,他們遇見了同樣行色匆匆的一批人。
楚賀潮余光隨意看了這行人一眼。
這行人乘坐了四輛馬車,護衛騎馬護在馬匹周圍。護衛臉上的神色警惕慌張,瞧見楚賀潮眾人之后更是立刻低下了頭。
馬車各個被捂得嚴嚴實實,當馬車從楚賀潮身邊經過時,楚賀潮聞到了淡淡的藥味和一股子不算輕的焦味。
他不怎麼在意地收回了眼睛,漫不經心地駕馬而去。
護在馬車旁的護衛李巖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額角已經流下了冷汗。
正在此時,楚賀潮卻突然勒住馬回身看著他們,冷聲道:“停下。”
李巖心中猛地一跳,和馬車一起停了下來。
楚賀潮牽著馬再次走到了馬車旁,馬蹄聲讓車內的人惴惴不安。忽然,頭一輛馬車里探出了個人。此人胡子拉碴,面容精瘦卻憔悴,看著一副重病未愈的模樣,“敢問大人有何事?”
楚賀潮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人,“你們是從薊縣出來的?”
肖策面無異色,“是。
”
“這麼晚了,城門都應當封了,”楚賀潮淡淡道,“你們是怎麼出來的。”
肖策背后升起了冷汗。
他不認識楚賀潮,但看清了楚賀潮的威勢和身后的士卒,篤定這是和楚王府有關的人。他千辛萬苦做到這個地步,自然不能被抓回去。
所幸肖策早已有了對策,他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恭敬地令人交給楚賀潮,“大人,小人乃是幽州刺史大人之友詹少寧詹大人的部下,此番出城正是得了詹大人的指使,去辦一些急事。”
楚賀潮接過書信,帶著黑皮手套的手隨意將書信甩開看了兩眼,看完后就笑了,“詹少寧怕是沒人可用了,才讓你一個腿斷了的人出去辦事?”
肖策一愣,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自己斷腿的事,警惕更深,更加不敢小覷此人,自謙道:“小人腿雖斷,但手卻未殘,腦子也算是好用,自當不能只吃飯不干活。”
楚賀潮隨手將信還給了他,“行了,我知道了。”
看樣子是不懷疑了,肖策松了一口氣,等楚賀潮走了之后便將簾子落下,他在馬車中擦了擦頭上的汗,心中開始慶幸時,卻忽然聽到楚賀潮涼涼地道:“來人。”
肖策心中一跳。
下一刻便聽到那位將領道:“把他們綁了。”
一直安靜的另外幾輛馬車頓時傳來了哭嚎求饒的聲音。
楚賀潮嗤笑一聲,駕馬緩緩走到最前方。
真當老子是傻子?
第54章
楚賀潮知道詹少寧的本事有多大,他是不相信詹少寧有什麼大事能急到年前讓一個斷腿了的人帶著四輛馬車諸多護衛神色匆匆地離開。
就算再急,依元里的性子,也不會讓他們連夜就走。
楚賀潮聽著哭喊求饒聲極為不耐,神色更是冰冷,“堵住他們的嘴。”
片刻后,嘈雜聲便沒了。
人馬漸漸接近薊縣,一入薊縣,守城的士卒便立刻派人去通知了楚王府。
元里得知楚賀潮回來時,已經帶著人將王府后院的火給滅了。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看王府,整個楚王府已經被燒完了大半,高大房屋倒塌,焦味沖鼻,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黑灰飄出去了方圓一里,在雪地上覆蓋了灰蒙蒙一層。
這可怎麼辦,這可是楚賀潮的王府。
元里苦笑,楚賀潮瞧見了必定要大怒。
是他對不起楚賀潮。
說好的為他平定后方,結果毀了人家的半個王府,元里要和他好好道歉。
但在楚賀潮過來之前,元里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元里謝過前來救火的百姓,又讓百姓和士兵趕緊回去避風寒。救火的士兵和百姓很是狼狽,要麼是衣衫被燒了一半,要麼身上濕了大半。不少人為了救火受了傷,雙手臂膀不止有燙傷燒傷,還有一次次提水的凍傷。
冬天的水結著冰渣子,摸起來跟刀刺的一般喇手,一次次碰水救火,怎麼能不凍傷?元里就看到不少人的雙手已經凍腫長出凍瘡了,包括他自己的手,也已經青紫僵硬,隱隱有些發腫刺痛。
百姓們沒有想到刺史大人會和他們道謝,一時間很是受寵若驚。身上的疲憊寒冷和傷口的不適好像一瞬間減輕了許多,連忙擺手說著不敢,但心里卻美滋滋。
他們都沒多待,三三兩兩又趕回了自己的家中。
還有不少百姓心里難受,后悔自己的動作太不小心。
衣服濕了倒是沒什麼,但衣服被燒了,他們可就沒衣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