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聽從詹少寧的話,肖策的話更為讓他們信服。
在部曲的回憶里,剛開始逃命時,肖策就曾多次否定質疑過詹少寧的判斷,詹少寧因此變得優柔寡斷。在一次帶著部下陷入危機損失了數十人之后,詹少寧便不再獨自做決定,全權聽從肖策的話了。
在得知此事后,元里瞬間下定了決心。
肖策此人實屬危險,他不留在元里后方便罷,但他現在卻是要和詹少寧一起留在薊縣,如此野心勃勃想要控主又行事極端的人,絕不能留。
但元里即將要離開薊縣,他沒有時間去漂亮且不落人口舌地處理掉肖策,也不好越過詹少寧直接動手。他也沒有時間和詹少寧攤開來解釋,詹少寧剛來薊縣不過十日,如今尤其信任肖策,比信任元里還要依靠肖策,元里貿然和詹少寧說出他的憂慮絕不會有好效果。
所以,元里打算在離開薊縣之前警告肖策一番,令肖策無法在后方作亂。
去戰場的前一夜,元里在楚王府辦了一場宴席,用來感謝詹少寧的前來,也感謝他為自己籌集了藥材。
宴席上,眾人載歌載舞,好不快活。
行到半途,元里忽然舉起酒杯,朗聲對肖策道:“多謝肖先生一路護送少寧到幽州,才使得少寧這等人才沒折損于禍事,來到我身邊助我一臂之力,這是我之幸事,也是幽州之幸事。”
詹少寧頓時被夸得漲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肖策端起一杯酒,站起身不卑不亢地道:“護送公子避禍本就是策之職責,公子年少,縱有些莽撞,但天資聰穎,他日必定會成為一員大將!承蒙元公子不棄,還請元公子多多教導公子,策在此謝過元公子。
”
說完,肖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話一出,詹少寧剛剛紅潤起來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了一些。
元里笑了一聲,輕聲道:“你這謀士倒是奇怪。看你這語氣,好似少寧不是你主家,倒像你子侄一般。”
詹少寧在一旁不由點點頭,“元里,肖叔與我的關系一向好,我把他當做親人一般看待。”
“不可不可,”劉驥辛站了起來,哈哈大笑著搖了搖頭,“少寧公子,您這就不懂了!咱們為人謀士的,萬不敢以家主長輩自居。相比于做您的長者,得您信重的屬下才是我等最大的抱負。”
劉驥辛看向一旁的肖策,“立謀兄,我說的對不對?”
肖策眼中閃了一閃,“長越兄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
詹少寧愣住,隨即變得若有所思。
元里趁機問道:“少寧,你的那些部曲準備如何安排?”
詹少寧下意識朝肖策看去,元里及時出聲道:“這些人護送你一路著實辛苦,少寧,你身為主公,可要好好安置他們。”
詹少寧被這麼一說,也想不起來去看肖策了。他很久沒有自己做決定,有些緊張地舔舔唇,試探地道,“元里,我想要讓他們加入你的部曲,和你的部曲一起訓練做事,你覺得如何?”
“自然可以,”元里欣然點頭同意,“少寧,若想要他們盡快熟悉薊縣,我可否將他們打散安置?否則怕是日久時長,他們獨自抱成一團,怕是會生出事端。”
詹少寧連連點頭,感激地看著元里,“元里,你真好。”
元里微微一笑,余光瞥向肖策。
肖策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詹少寧和元里已經做好了決定。
他眉頭皺起一瞬,隨即便掩下去了神色,讓人看不出他是喜還是怒。
接下來的宴席中,劉驥辛一直在向肖策勸著酒,各種辭賦典故張口就來,實在令人無法拒絕。宴席結束之后,肖策已經喝得醉醺醺,頭都有些發暈。
他跟隨眾人拜別元里和詹少寧,揉著額角往房間走去,只是眼前越來越暈,讓肖策都有些看不清路。
肖策腦海中閃過一些疑惑。
這酒當真后勁如此大嗎?
但還沒深想,腦中就更加混沌。肖策腳步踉踉蹌蹌,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枯橋上,他腳底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又好像是被什麼推了一把,直直從橋上摔了下去。
劇痛襲來,肖策瞬間陷入了昏迷。
第二日。
詹少寧紅著眼睛地在府門外送別元里。
元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安慰道:“別擔心,肖先生一定會好起來的。”
昨晚,肖策喝醉回房時路過枯橋,卻一不小心摔了一腳,從橋上摔到了橋下干泥里,直接摔斷了腿,大早上才被灑掃的仆人發現,被人抬進了房里。
一說起這件事,詹少寧除了傷心,還覺得有些滑稽。
喝酒摔斷了腿的事詹少寧以往也當笑話聽過幾次,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發生在一向聰慧機敏的肖策身上……
這種滑稽甚至沖淡了詹少寧心頭的擔心,讓他都有些哭笑不得。
元里鼓勵道:“少寧,肖先生既然斷了腿,你就要好好地照顧他。如今他身受重傷,需要靜養,你做事便辛勞自己一番,莫要多去打攪肖先生養傷。”
詹少寧深呼吸了一口氣,拍拍胸膛說:“元里,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肖叔,定然少去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