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很清楚,俞安雨是被溺愛著長大的小孩,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向來只有追著他、喜歡他的人,所以他從來沒有見過像自己這樣對他沒有興趣的人,他對自己的感情應該也談不上喜歡,只是因為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自己從不迎合討好他,所以他才會對自己有一種莫名的征服欲,那些越界的親密舉動,是他在向自己示威罷了,而那些笨拙又奇怪的示好,無非是想要逗自己笑出來——他想要自己的情緒鮮活,只是為了證明他魅力無邊。
遺憾的是在父母離世之后,自己就笑不出來了,這個世界逼自己接受的現實已經足夠殘忍,保持情緒不波動已經是折中后的選擇了。也是在父母離世后,陸離才明白,不是所有善意都得照單全收,更無需因此給出任何回應,在這個世界上,付出和回報本就不成正比,那不然父母一生救死扶傷,怎麼會不得善終呢?
所以俞安雨付出的任何,自己都不需要回應,也無需愧疚。
陸離正盯著試卷出神,下課鈴聲便響了起來,原本安靜的教學樓也喧鬧了起來。陸離閉上眼,嘈雜的背景音喚醒了相似的記憶,整天一門心思在籃球比賽上的俞安雨,在抱著籃球走出教室前,分明是對自己說話了。
他說:“今天記得來看我比賽。”
可自己又沒有答應他,也都是自己的選擇,為什麼會像是沒能去赴一個自己滿心期待的約會,而感到不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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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睜開眼,撐著桌面站起身來,剛走到門口,隔壁班的幾個女生就從他面前走過,快步朝著樓梯間走去,她們的說話聲也傳了過來。
“什麼情況?怎麼打起來了?”
“不知道啊!”
“我聽說俞安雨被送進醫務室了……”
“嗯,說是俞安雨在醫務室,吳柯好像傷得有點重,田老師送他去醫院了。”
陸離站在原地,突然有些暈眩,他抬手扶住門框,女生們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尾音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再無法辨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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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狂奔到醫務室時,醫務室門口還三三兩兩聚集著一些人,有一班的,也有其他班的,站在門口的女生正猶豫要不要敲門,其他人都默不作聲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做了一番心理斗爭,還是抬起手敲了敲門,細聲細氣地開口:“俞安雨,你還好嗎……”
女生的話音剛落,里面就傳來俞安雨的咆哮聲:“滾!”
其他人都嚇得一抖,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意料之中”,站在門口的女生癟了癟嘴,轉頭看站在身邊陪同的女生,兩個女生視線對上,默契地搖了搖頭,退開了。
陸離舒了一口氣,走到醫務室門口敲了敲門,還沒張嘴,里面就傳來俞安雨的聲音:“滾啊!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不要來煩我!”
“我是陸離。”陸離的聲音并不大,里面并沒有第一時間傳來俞安雨暴躁的拒絕聲,過了好幾秒,才傳來比起剛才平靜許多的聲音:“你來干什麼?你也回教室去吧。”
陸離反問他:“你確定嗎?”
周圍靜得出奇,陸離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底氣,話說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的未免太自負了。
好像已經不需要等俞安雨回答了,陸離垂下眼,剛轉過身,就看到圍觀眾人驚訝的神情,手腕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握住,陸離倉促的回過頭,視線就和俞安雨對上了,熱度從手腕蔓延開來,好像眨眼間就暖到了耳尖。
俞安雨只是淡淡說了句:“你們都回去吧。”便將陸離往醫務室里一帶,又重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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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俞安雨重重關上,他的手還保持著扶在門上的動作,另一只手緊緊握著陸離的手腕,把陸離圈在他和門之間這個逼仄的空間里。
陸離仰頭看他,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臉上沒有傷,又低頭查看俞安雨裸露出來的四肢,確認他還完好無損,這才松了一口氣。
“呵,陸離,我比賽你不來看,聽說我被老師關在醫務室,就來看我的笑話來了?”俞安雨的話中帶刺,字里行間都是對陸離沒有去看他比賽的不滿。
確認俞安雨的確沒有受傷,陸離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抬眼看俞安雨,微微皺了皺眉,小聲辯解:“我沒有。”
許是沒有料到陸離會解釋,俞安雨愣在原地幾秒,才回過神來,嘴上還在硬撐:“那、那你來干嘛的?”
陸離突然有些委屈,是啊,他能來干嘛?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聽人說俞安雨受傷了在醫務室,就狂奔過來,結果只是一個烏龍,可就算俞安雨真的受傷了,和他能有什麼關系?這樣想著,陸離賭氣地想要抽回被俞安雨握著的手,俞安雨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反倒是加重了力度。
陸離瞪著俞安雨,警告他:“放手。”
“不放!”俞安雨一吼,像是用內力打通了任督二脈,突然回過神來,“你是不是在擔心我,聽說我在醫務室,你以為我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