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安雨深吸一口氣，他剛才審了李錦奕，就察覺到了很微妙的違和感，和其他嫌犯不同，他們或多或少，誠心誠意配合也好，抵死不認死扛也好，他們在審訊室里展現出來的都是很真實的情感，方知有這個人是特例，他擁有可以掌控審訊的能力，所以他說的話是有指向性的，但李錦奕不同，他的行為更像在打探策略，他一次次和不同的警察溝通，看似無比坦誠，卻是在嘗試了解警察提問的關注點，他的崩潰、絕望、口無遮攔，都像是他刻意表現出來的。

　　“不過他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聰明。”陸離客觀地分析，“李錦奕之前犯的都是小錯，沒有機會能夠接觸到像你這種級別的警察，他犯的事并不大，再加上他的律師能夠把他撈出去，稍微動用一點關系就能安然無恙，就算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也很容易被掩蓋掉。所以就有了這樣的傳聞，有了刻板印象，就更容易對他掉以輕心了，才沒有被發現。”

　　“那你覺得，他和裴松南，有關系嗎？”

　　“不清楚，”陸離聳了聳肩，“我知道的太少了。”

　　“究竟是哪里不對呢……”看著俞安雨認真思考著自言自語的模樣，陸離的心都化了，俞安雨有很強的直覺，很多時候他可能沒有明白其中的原理，直覺就已經得出了最終的結論，他天生就適合當警察，他的直覺會給他指明方向，只要他循著這個方向去探究就好。

　　“剛才的對話有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陸離循循善誘，解釋起來，“從我們走進審訊室，李錦奕表現出的就是崩潰邊緣的狀態，他看起來已經放棄抵抗了，有問必答，口無遮攔，他會把所有有用的、沒用的信息都強行塞給你，讓你自行篩選，但是他忽視了一點，也是你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關于性話題的羞恥感。

他提起和裴松南一家吃餃子的時候，自己搶答了不是韭菜餡，因為美國人不吃韭菜，這看起來是句廢話，但其實不然，他在利用中美飲食習慣上的細小差異讓你更加相信他說的話，很有趣吧，利用常人幾乎不會在意的小細節的真實性，去合理化一件荒誕的事情，從而讓人相信他說的話，但是他畫蛇添足加上了一句‘韭菜壯陽’，在這個狀態下他對性話題是不加以回避的。”

　　俞安雨恍然大悟，陸離娓娓道來：“但是接下來關于他那段一夜情的回憶，他卻表現出了害羞與難以啟齒，短時間內對性話題的態度差異轉變，說明他是有意識地在與你交流，他看似破罐破摔，但其實只是在表演而已。包括后面在KTV里，如果李錦奕真的沒有碰那個東西，只是因為那個女生長得像他高中時候的女神，他應該不會是混在一群磕了藥的人中間和他們群P的狀態，他會全身心服務于他的‘女神’，所以理由的部分，我認為是不可信的，事實恰恰相反，他知道他們都嗑了藥，并且在某種情況下刻意回避了嗑藥，但是，混在這群人中間和他們一樣的狀態，目的……”

　　“是為了讓別人以為他嗑了！”俞安雨瞪大雙眼，后背一涼，“那這個‘別人’，就是裴松南……”

　　陸離微微一笑，就差把“我的寶貝老公真聰明，一點就透”寫在臉上了，陸離又說：“所以，他和裴松南并不是簡單的鄰居回國東道主招待的關系，但如果裴松南單方面這樣認為，那李錦奕可能就是個很危險的人物了，這個人不但裝傻糊弄警察，還裝傻糊弄了那個危險的毒販子。

”

　　說話間兩人走進了刑偵隊的辦公室，汪月已經起來了，正在吃他們帶來的肯德基，看到兩人，連忙開口：“老大，羅局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噢，好！”俞安雨連忙答應，轉頭對陸離說，“那你在這里等我？”

　　“嗯，你去吧，我讓他們把昨晚審李錦奕的錄像給我，我再研究一下吧。”

　　*

　　俞安雨到局長辦公室的時候，羅局正坐在辦公桌前，桌上散著很多文件，他正捏著睛明穴提神，俞安雨走近了他才放下手，俞安雨恭恭敬敬開口叫他：“羅局。”

　　“來了。”羅局看向俞安雨，用有些生硬的聲音關心道，“身體還行嗎？頭疼不疼？”

　　“不疼，我沒事，昨晚打了麻藥有點犯困，睡一覺都好了。羅局，您有什麼吩咐嗎？”

　　“顧隊和魏隊在路上了，楊隊把機票也改簽到今天了，晚上八點才能到。”

　　“顧隊和魏隊？他們沒事了嗎？”俞安雨話音剛落，身后就想起了敲門聲，羅局開口詢問：“誰？”

　　“羅局，我是顧亦然……還有魏隊。”門外傳來顧亦然的聲音，俞安雨有些詫異地回過頭，羅局剛好應了一聲“進來”，顧亦然便推門而入，他和魏風塵都回家換了身衣服，顧亦然還是老樣子，總有多出來的一件外套披在肩膀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臉上也沒有什麼多余的表情，好像要看他把鮮活的情緒展現出來屬于付費項目，除了魏風塵這種頂級VIP，一般人也沒這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