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在那孤立無援的四十八個小時里顧亦然經受過怎樣非人承受的折磨,也不會有人想到,在毒販毫無人性的虐待拷問下,他能夠依舊保持冷靜睿智和毒販周旋,不僅守口如瓶,還從毒販細碎的交流中拼出了那幅完整的拼圖。顧亦然也因此落下了病根,換季降溫,哪怕是小小的風寒,任何不起眼的小病都隨時可能要了他的命,而他就是拖著這樣的身子,也依舊戰在緝毒最前線。
俞安雨自然是敬重顧亦然的,不止是俞安雨,整個市局沒有人不對這個易碎品謹慎照顧,有顧隊的會議是絕對的禁煙,他咳一下羅局都要忙著問新風系統開沒開,陳局買的綠植也是讓人一盆盆往顧隊辦公室里搬,連魏風塵這種見了領導頭都不低的孤狼,在他面前也要低三下四端茶送水,更別提局里其他人了,個個恨不能給他鍍層金箔放在神龕里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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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就是裴松南。”魏風塵食指敲了敲屏幕上正和一個貌美女子逛奢侈品店的男人,他身材勻稱,穿著考究,戴著金絲框眼鏡,看起來儒雅隨和,儼然一副商界名流的模樣。
“這個女人叫侯夢,美術學院大三在讀,無前科,社會關系簡單,沒有任何異常,昨天之前和裴松南也沒有任何交集。昨晚他們第一次見面,侯夢在喜來登開的套房,她的銀行卡昨天上午通過手機銀行轉帳匯入了二十萬,匯款人年齡89歲,是買來的四件套。目前看來,大概率是中介安排的伴游。
”魏風塵說著把有詳細資料的平板遞給了俞安雨。
公安系統里沒人不認識裴松南,那個臭名昭著的北美毒王,在北美出生長大,前幾年才以歸國華僑造福祖國的姿態回國,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種新型毒品,他給這種毒品起了一個中國風的名字——虞美人,虞美人的價格相較傳統甲基苯丙胺有著明顯優勢,再加上其制作工藝對環境和原料的要求并不高,可以滿足大量出貨需求,虞美人迅速席卷整個國內及東南亞市場,裴松南也成為了新晉毒王。在國內賺得盆滿缽滿的裴松南大部分時間待在北美,每次回國都會掀起不小的波浪,但無論警方布下怎樣的天羅地網,裴松南都能夠像一根靈活的泥鰍,輕松逃出生天。
但想不到他竟敢如此招搖過市,俞安雨握著平板的手指暗暗用力,快速瀏覽平板上的信息,沉聲詢問:“他為什麼來我們這里?”
“顧隊推測,是來做交易的。”魏風塵的眉頭微擰,余光看到顧亦然抿了一口水,擰上了杯蓋。
俞安雨抬起頭來,視線就和顧亦然對上了,顧亦然徐徐開口:“最近市場上開始流行一種新型致幻劑,他們叫它雪砂,因為是純白色的晶體,放大后形態酷似雪花,最主要的是,它像雪一樣,遇水后立刻溶解……”
和顧亦然在一個空間里,俞安雨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顧亦然又偏過頭咳了兩聲,啞著嗓子輕言細語地解釋:“少量雪砂溶入液體內飲用,有致幻和催情的作用,已經有多起相關的報案了,但它不是單純的迷奸藥,它的本質是一種新型毒品,還是一種廉價的垃圾,因為無色無味,溶于水根本無法察覺,飲用后毒品會迅速進入血液,一旦過量,極有可能引起心臟麻痹導致猝死。
從我們繳獲的雪砂中提取的成分來看,和虞美人幾乎是孿生姐妹,再加上裴松南在這個時候回國,很難不把他們聯系在一起。”
俞安雨呆呆看著屏幕上的裴松南,半晌才吐一句話:“能讓他親自回國進行交易的人,在我們這里……顧隊有懷疑對象嗎?”
“沒有。”顧亦然神情淡然,似乎只是輕微蹙了蹙眉,就像會準時迎來七點的新聞聯播,對于既定發生的事并無過多期待,淡淡補充道,“但很快就會知道了……咳咳……B3有暴露風險,拉開距離,下一個轉角進西西弗書店,待命,B6坐扶梯上樓接替,保持距離。”
顧亦然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好像這只是聊天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俞安雨看著眼前的顧亦然,他們的每次合作都讓俞安雨更加確信這個人的強大并不只是傳聞,他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看似羸弱,卻四兩撥千斤,俞安雨突然在想,裴松南之前能逃脫,大概是因為顧亦然不在,如果是這個人布下的天羅地網,裴松南插翅難逃。
意識到這件事,俞安雨只覺得脊背一陣惡寒,還好這個人是警察,也總算知道為什麼毒販會如此怕他,但即使恨他恨得牙癢癢也舍不得一槍斃了他,這樣的人,一槍斃了真的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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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松南陪侯夢逛了街,就在燦海天地挑了一家東南亞餐廳吃午餐,顧亦然安排了兩組警員也進了餐廳分別坐下,吩咐其他人就近買點食物解決午飯,俞安雨主動請纓去買午餐打包帶回來,剛轉身準備下車,魏風塵就開口:“還是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