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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答應他?你有什麼原因必須要發生一段調教關系?”俞安雨打斷方知有,方知有雖然用很露骨的詞匯在描述他和宋罄的相遇,臉上卻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那不是一場旖旎的艷遇,而如今發生的一切也不是什麼糟糕的噩夢,只是平淡生活中普通的一天,發生過的普通的事情。
“因為我在做一個心理學實驗。”方知有抬眼和俞安雨對視,眼神里沒有一絲回避,“我不能只憑我的一顆腦子無端地假設,我需要現實生活中的樣本,去支撐我的理論。”
“是個怎樣的實驗?”
方知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俞安雨也沒有急著追問,過了好久,方知有才答道:“壓迫在精神控制中的反作用表現形態。”他輕輕呼了一口氣,像是咬緊牙關堅持了很久,最后功虧一簣說出了心里的秘密,反倒是讓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你只有這一個樣本?”俞安雨明知故問。
“他是唯一一個活人樣本,之前研究的其他的樣本都是歷史人物,結合他們的生平和歷史發展作出分析,但這樣的研究有特定性,只會越走越窄,所以我想加入一個與時俱進的樣本,一起參考。”
“你的實驗結果呢?”
“警官,在論文沒有發表出來之前,這樣毫無底線地泄露我的實驗結果,這會讓我感到十分抵觸。”方知有似乎是有些不開心了。
“那實在是抱歉了,我們的審訊記錄只會留存在公安內部檔案里,不會影響你論文的發表,我一個心理學門外漢也不可能剽竊你的實驗結果,我對太過專業的學術結論沒有興趣,你只需要回答,作為樣本的宋罄,他身上得出的實驗結果是什麼?”
“宋罄是個特殊的樣本,就像我說的,因為他是戒同所的教官,所以他會變成受虐狂只是對象向自身轉化后的結果,此刻作為‘主人’給他下達的任何指令,在他看來都二次轉化后對自己的施虐,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滿足我論證的‘壓迫’前提,經過反復的推敲,很遺憾他是個無效樣本,也沒有再繼續研究下去的必要,24號宋罄聯系我,所以我決定晚上作為我們最后一次見面,并且終止了我們的調教關系。”
“你是以什麼理由提出和他終止關系的?”
“我們在確立關系的合同上就明確了,只要念出安全詞,就會立刻停止調教,并終止調教關系。”
“什麼是安全詞?”
“在調教中雙方會沉浸在的角色中,求饒喊停會被視作調情,所以需要一個暗號將彼此從沉浸式的關系中拽回現實,以保證不會發生意外,安全詞也是寫在合同上的,雙方協商決定,可以是水果、蔬菜、甜品、交通工具,或者某個特定的詞語。”
“那你們的安全詞是什麼?”
“名字。”
“誰的名字?”
“無所謂誰的名字,張三李四,任意的人名。”
“你念出安全詞后,宋罄是什麼反應?”
“有些驚訝,但并沒有追問我原因,畢竟這都是寫在合同上的東西,是雙方一開始就接受了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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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24號他念的名字是什麼。”俞安雨的耳機里傳來陸離清冷的聲音,俞安雨一頓,陸離竟然在指揮室里旁聽他們的審訊。
俞安雨當然聽話,也沒有多想,便追問道:“24號你念出的名字是什麼?”
華生終于發現了盲點,方知有的眼里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他抬起手來敲了敲自己的耳朵,問俞安雨:“是您的領導嗎?”
俞安雨大方承認:“算是吧。說吧,你念的名字是什麼?”
像是獎勵俞安雨終于問對了問題,方知有露出了一個微笑,竟連眼神也溫柔了下來,嘴唇輕啟,輕聲念出了那三個字:“葉聽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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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雨和齊一慈走出審訊室,旁邊指揮室的門也打開了,陸離從里面走了出來,三個人打了個照面,一言不發地朝著刑偵隊的辦公室走去。
進了辦公室,陸離朝著沙發的方向走去,坐在沙發上,俞安雨也把手里的資料丟到茶幾上,在陸離身邊坐了下來,抬起手來按了按睛明穴,長舒一口氣,發出了一聲嗤笑:“滿口胡言。”
齊一慈也在另一邊單人沙發坐了下來,他之前就預感到不可能這麼輕易撬開方知有的嘴,問俞安雨:“怎麼辦,他要是一直這樣和我們聊下去,是聊不出來結果的。”
“我倒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陸離隨意地翻看著剛才俞安雨丟在茶幾上的資料,淡淡的開口,似乎是發現自己的表達有歧義,又補充道,“他挑了一部分來說,雖然是實話,卻混淆了視聽。比如眼前是一顆壞掉的蘋果,而他的表述是‘蘋果的左邊依舊新鮮光潔’,世間萬物本來就有兩面性,他不用撒謊,只需要回避我們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可以了。”
“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想要司法介入,他到底想要我們查什麼……”俞安雨下意識地抽了一支煙叼在嘴里,猛地回過神來想起陸離在旁邊坐著,便沒有點燃,只是咬著香煙,虛了虛眼,“他一邊想要我們去調查什麼東西,一邊卻跟我們打啞謎——他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