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著抽了幾口,齊一慈才開口:“我覺得就是他沒跑了。”
俞安雨將嘴里的煙噴了出來,轉過頭看他:“證據呢,老齊。”
齊一慈啞然,他知道俞安雨此刻心里的不爽沒比自己少,無論是方知有的學生對他那個心理學實驗描述的側面印證,還是他刻意給他們科普的那個心理學原理,連帶著舉的例子,都是在明目張膽地叫囂——就是我干的。
“但是這真的可能嗎?操控一個人的內心,讓那個人聽話地自殺?”齊一慈對自己的推測產生了懷疑,這一切順理成章,但又如此不可思議,心理干預能夠做到什麼程度,老實說他也并不清楚。
過了很久,俞安雨才小聲回應他:“我也不知道……”說罷猛吸了一口煙,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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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俞安雨熬夜看方知有的資料,方知有有顯赫的家世,他是富商之子,個人條件突出,成績優異,是個天才少年,一路順風順水,宛如開了金手指,干什麼都能一鳴驚人,大一的時候在一個百萬粉科普博投了一篇稿,那篇文章的主題是揭秘戒同所,文章一發出來,迅速爆火上了熱門,戒同所成了時下熱議的話題,扒皮戒同所的、抵制惡性矯正機構的,和昨天的盛況相差無幾,大家抨擊戒同所這樣的機構,呼吁對同性戀群體更多的關懷與理解,甚至發起網絡聯名請愿書推動同性婚姻合法化,數十萬人參與網絡簽名,但熱度褪去,戒同所又卷土重來,依舊存在。
在那篇文章中,方知有從一個在戒同所自殺的少年及其相關的社會新聞出發,為了探究少年自殺的原因,以同性戀的身份臥底深入戒同所一周,講述了在戒同所的經歷,記錄了對部分在戒同所接受“矯正”的學員的采訪。
他用客觀的文字敘述在戒同所受到的非人待遇,細數戒同所十宗罪,這些文字冷靜深刻,卻幾乎讓網友們暴怒。
令人遺憾的是,雖然他制造了爆點,也引起了大家的關注,但熱度是一時的,當新的話題出現,人們對戒同所的關注直線下降,直至到后面無人問津。
所以,昨天的情況和幾年前非常相似,雖然呈現的方式不同,但最終都將大家的視線引向了戒同所,兩件不同的事情導致了幾乎相同的結果,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出自方知有的手筆——可方知有為何如此執著戒同所?
俞安雨猛地驚醒,轉過頭看向齊一慈:“方知有,他是想讓我們查戒同所!一直以來,他的目的都不是網絡輿論,對他而言第一次的網絡爆文是個失敗的嘗試,因為雖然引起了大眾的注意,卻沒有讓司法介入,他想讓司法介入去查戒同所,他到底想讓我們查什麼……”俞安雨的大腦飛速旋轉,聲音越來越小,到后面幾乎是自言自語的音量。
齊一慈放空了一陣,有點跟不上俞安雨的思路,聽得一愣,的確如俞安雨所言,只是網絡爆文,揭示戒同所的黑暗不足以讓司法介入,大家只會在道德上譴責戒同所,但對于那些正在深受其害的同性戀而言卻毫無幫助。
俞安雨飛快撥通汪月的電話,讓他去查方知有大一那年有關戒同所的報警記錄,雖然是個很偏頗的角度,但是俞安雨有一種強大的直覺,方知有的確是在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這個高枕無憂的大少爺突然將矛頭指向戒同所,又吩咐冷星宇和宋越再去一趟戒同所,讓他們調出方知有大一那年戒同所的檔案,重點查一下檔案中受到傷害的學員以及可能與方知有有關聯的人。
齊一慈見俞安雨掛斷電話,才說起自己心中的疑慮:“可是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昨天我看了宋罄和方知有的聊天內容,方知有從不主動給宋罄發消息,他們見面都是宋罄發消息說想要見方知有,他就發來時間地點。但這不合理啊,他如果不主動出擊,又怎麼蠱惑宋罄,讓一個施虐者,變成受虐者呢?他們難道只在床上交流感情,然后就操控宋罄回家自殺嗎?”
俞安雨看著從眼前教學樓里扶著老太太走出來的方知有,摁滅手里的香煙,意味深長地開口:“怎麼做到的,只有讓方知有告訴我們了。”
方知有扶著康教授朝著他的車走來,俞安雨落下車窗,看著方知有打開后座車門將老太太扶上車關上門,兩人視線對上,方知有儒雅地朝俞安雨頷首,俞安雨掏出警察證,問方知有:“你現在課上完了,可以跟我們回警局聊聊了嗎?”
方知有配合地點頭:“可以的,不過我需要先送老師回家,不遠的,就在學校的家屬院,幾分鐘,勞煩警官在南門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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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局,方知有就被帶進了審訊室,汪月已經查到了方知有大一那年有關戒同所的報警內容,除了有幾通匿名報警舉報戒同所虐待值得關注,似乎沒有什麼有效的線索,汪月已經將報警的通話內容打印出來裝訂在了一起,將重點勾畫了出來,俞安雨接過打印出來的報警記錄,頓了一下,又說:“那幾通匿名報警電話能不能查出來是誰打的?對比一下聲紋看能不能找到對應的報警人,還有,你再去查一下,歷史有沒有方知有的報警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