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賬房:“唉,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柳弦澈也覺得這筆錢該由白鶴山莊來付,便親自去找了一趟弟弟,結果趕上柳弦安正犯困,扯住被子捂著頭,嘴里“嗚嗚嗯嗯”的,也不知在應付些什麼鬼東西,半天沒拼出一個完整的詞。
若不是驍王殿下回來的及時,懶蛋八成又要挨一頓戒尺。
“這錢還是本王來付吧。”梁戍笑笑,不動聲色地上前兩步,將人護到自己身后,“修建醫館之事實在太過瑣碎,小安也沒有經驗,往后恐怕還需要柳大公子多教教阿暢,不如我現在就將他叫到書房?”
“阿暢去后山了。”柳弦澈道,“燒紙。”
鳳小金、烏蒙云悠與烏蒙云樂的尸體皆被火化,三人身上背負著無數大琰百姓的性命,無論背后有無隱情,血淋淋的殺孽都已犯下,朝廷若將他們好生下葬,恐難以告慰白河沿岸與西南上空的數萬亡靈,劉恒暢便以個人的身份,將鳳小金與烏蒙云悠悄悄燒了,又將骨灰灑在了最自由的風里。
盼個同樣自由的來生。
木轍的尸體被懸于駐軍城城門口示眾,袁彧也被砍了頭,沒有了邪教的西南大地,歡聲笑語如一條奔涌的溪流,沖刷流淌過萬千五彩村寨。
而眾人終于也要離開這里了。
程素月與劉恒暢同往西北,常小秋回了萬里鏢局,宋長生仍留在彎刀銀月族里替他們補劍,補好之后,也要去西北。
至于驍王殿下,則是跟個虛弱大美人似的,在御前侍衛的注視下,被人隆重地抬上了前往白鶴山莊的馬車。
柳弦澈:“……”
高林扒拉著車框,不死心地問:“我真的不能同去江南嗎,或者回西北也行啊。”
梁戍眉頭一皺:“那成何體統!”
高林眼淚都要落下來,但是我從來沒有獨自去過王城,更何況還要去見皇上,我害怕。
“你害怕什麼,皇兄又不會吃了你,況且這回是打了勝仗,能不能有點出息,拿出應有的派頭來。”梁戍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袖,“下去下去,休要再掛在車上,耽誤隊伍動身的吉時。”
高林不信,這能有什麼吉時。
“真的有。”一旁的老賬房解釋,“是王爺前天花了五兩銀子,專門請人算出來的,因為得按照求聘的禮數來。”
高林:“……”
真的,嘆為觀止。
苦宥也來給眾人送行,他卸去戰甲,穿一身利落錦衣,銀發襯得膚色如雪,站在那里時,高眉深目,整個人又邪氣,又貴氣。
老賬房悄默聲問:“高副將,你看苦統領,簡直渾身都白得發光,不都說柳三小姐喜歡白的嗎,你怎麼不幫他們撮合撮合?”
“這不行,白歸白,但是身體太結實。”高林道,“有眼疾那陣還能湊活湊活,現在眼疾治好了,同瘦弱更是搭不上半文錢的關系,上回柳三小姐在吃飯時,恰好碰到了小苦,你猜怎麼著,他全程話沒搭上三句,分量十足的大包子倒是一口氣吃了八個。”
柳南愿總是干活,飯量其實不小,但也只吃了一個半就撐得慌,所以當時看著苦宥這驚人的飯量,很是震了一震,最后實在沒忍住,出聲道:“苦統領,我要去山中采些藥,你吃完了嗎,不然你領我去吧。”順便也走動走動,消消食。
老賬房樂了,這不是挺好?
“好什麼。”高林唉聲嘆氣,“小苦沒答應,說下午要練兵。”
老賬房:“……”
算了,當我沒說,這都是命。
高林恨鐵不成鋼,梁戍也哭笑不得,苦宥被拎著輪番教育了兩回,也不知是不是琢磨反思過來一些味道,這陣倒是記得專門找到柳南愿,將胳膊往前一伸,上頭正蹲了一只極小的兔子,兩只大耳朵耷拉著。
“咦?”柳南愿果然睜大眼睛看。
苦宥道:“我早上在練兵場里撿的,應該是被人踩傷了腿。”
“真的。”柳南愿將兔子接到自己手中,輕輕撫了撫,“那我就帶它回江南啦。”
苦宥點頭:“好,多謝柳姑娘。”
憋了半天,又憋出一句:“將來倘若再來西南,記得差人告訴我。”
他吃虧就吃虧在皮膚太白,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紅得一覽無余,于是匆匆道別,轉身就走。
生怕走慢了,會被姑娘多看兩眼。
高林感慨,有出息,但不多。
一行人就這麼各自散向四面八方。
從西南到江南,可以走幾段白河水運,今年這條大河勉強算是消停,但消停也不能掉以輕心,梁戍趴在船舷上,看著兩岸的田地,道:“大工程。”
“若是工程不大,也不必拖到現在。”柳弦安道,“粗粗一算,至少也得花上百年,便由我們先起這個頭吧。”
梁戍笑笑,伸手將他攬入懷中:“好,便由我們先起這個頭。”
不過在起頭之前,得先去完白鶴山莊。
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密函,早就與捷報一起呈送到了天子手中。當時梁昱正在早朝,文武百官都在,可想而知這則軍報在朝堂中掀起了何等風暴。
人人皆大喜過望,紛紛跪地恭賀,又將驍王殿下吹了個天花亂墜,連那些平日里閑話不斷的白胡子迂腐老頭,這回也終于不再天諫地諫,轉而豁牙漏風地說著吉祥話,老臉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