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聲震天,四野狼藉。
相對安靜的,就只剩下了被古木圍繞的幾處后院。
烏蒙云悠提著一口氣狂奔,心存僥幸,覺得阿樂一定并不會,也并沒有成為信徒口中那樣的人。他揮劍斬殺了兩名上前意欲阻攔的侍女,將院門“砰”一腳踢開,尚未來得出聲,便見一個身體健壯的男子正提著褲子,衣衫大敞地從臥房內走出來。
“云——”
對方剛剛開口說出一個字,腦袋便已經飛到了半空中,血霧似瀑布一般掛在烏蒙云悠身上,染得他雙目赤紅如鬼,劍鋒上的鮮血淋淋漓漓滴落在地,仍難泄心頭憤恨,索性繼續揮劍,將那無頭尸首斬成一堆肉塊,方才氣喘吁吁,搖搖晃晃地向屋內走去。
“啊!”前廳侍女嚇得尖叫出聲,一時竟沒認出眼前渾身鮮血的人是誰。南洋女子雙手撥開床簾,看著站在門口形容恐怖的烏蒙云悠,心中也是一驚,旋即捂著胸口,含淚叫了聲“哥哥”。
烏蒙云悠一字一句地問:“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
南洋女子只是垂淚啜泣,不肯說話。
烏蒙云悠實在不愿相信眼前一切,又咬牙問:“小叔叔呢?”他不懂,有小叔叔在,小叔叔分明就說了會保護阿樂,怎會,怎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小叔叔,小叔叔他……”南洋女子捂著臉,大放悲聲地嚎哭起來。烏蒙云悠心口劇痛,他彎腰沉默撿起地上的外衫,走上前想遞給妹妹,腹部卻驟然傳來一陣冰涼麻木的觸感。
而后便有滾燙的血流了出來。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著插入自己體內的匕首,以及握住刀柄的,那涂著紅色指甲,白嫩的手。
南洋女子笑著看他,手卻猛地一轉!鋒刃絞得五臟六腑皆碎,烏蒙云悠口中溢出鮮血,直直看著她的眼睛:“你……你不是阿樂!”
“怎麼這麼快就不認我了,哥哥。”南洋女子持著刀,移下床,將他逼得步步后退,“我正沒快活夠呢,誰允你回來壞我好事的?”
“阿樂……阿樂……”
“我不是早就同你說了嗎,她與苦宥一道私奔去了大琰的軍營,是你自己不肯相信的。”南洋女子道,“這可怪不得我。”
阿樂,大琰軍營。
烏蒙云悠恍惚想起了那死在自己毒蛇下的紅衣少女,懼色旋即爬滿了他的整張臉,阿樂……她在大琰的軍營。
“害怕了?”南洋女子用手指勾著他血污遍布的臉,“可惜了,這麼好的年紀,這麼好的樣貌,今日卻要臟兮兮地折在此處,害我只能看,不能吃。”
她一邊說著,又要再刺,烏蒙云悠卻如回光返照一般,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擰,擰出明顯的骨骼碎裂聲!
南洋女子慘叫一聲,猝不及防被他撲倒在地,刀刃更深地刺穿了烏蒙云悠的身體,他卻如絲毫覺察不出痛楚一般,只用盡全力,揮手在她臉上狠狠一按!
帶有蠱蟲的暗器深深割穿面具,也割穿了面具下原本的肌膚,烏蒙云悠的手緩緩下移,讓血槽開得更深,自己口中的鮮血亦大股涌出,面目猙獰:“將阿樂的臉,還回來。”
“啊!”南洋女子拼盡全力,卻始終掙不開身上不要命的瘋子,她胡亂轉動著手里的匕首,終于在自己的喉管即將被割斷之前脫身,容貌被毀的憤怒同樣使她發瘋。
她一把拖出罐中飼養的毒蛇,咒罵著,一手捏開烏蒙云悠的嘴,就要將蛇置入,卻兀地被一道巨力掀翻在墻角,險些撞碎了所有的骨頭。
烏蒙云悠氣息奄奄,看著眼前人的銀發,拼盡全力抓住他的手腕:“阿樂……阿樂……”
“她在大琰軍中。”苦宥道,“很安全。”
“大琰軍中……安全嗎?”
“安全。”
“好,那你,你保護好阿樂。”烏蒙云悠躺在血泊里,一遍又一遍地,絕望重復著,“保護好她。”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但又不想知道。
苦宥抬手,合上了少年的眼睛。
墻角的南洋女子此時也已半瘋不傻,正捧著自己鮮血淋漓的臉,憤怒而又惡毒地叫罵著。苦宥拎起她的衣領,將人一路拖出房間,扔到了馬背上。
“駕!”
“白福佛母,保佑世人,百戰百勝!”
大琰一位副統領被吵得頭都要昏,這支隊伍本是苦宥親部,算是整支西南駐軍里數一數二的精兵強將,所以被梁戍下令單獨行動,攻最為艱險的一條線。這一帶林地高密不說,還遍布泥濘沼澤,連寬敞路都找不到幾條,偏偏對面的邪教信徒們還很士氣高漲,推著兩道弓墻,將陣線守得密不透風,大有要反殺上前之意。
“白福佛母,保佑世人,百戰百勝!”
“別你娘地再嚎了!”
“砰!”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罵是副統領罵的。
“砰”是總統領扔的。
臉上傷口縱橫的南洋女子被丟入邪教信徒堆中,引起一場騷動。她持續尖叫,蠱蟲在身上四處游走,看起來分外恐怖。這一變故使得眾信徒大為驚駭,他們不敢相信由白福佛母托生的圣女,竟會被區區凡人傷害至此,因此紛紛慌張后退,信念崩塌,更無人愿意再如往常一樣爭相上前匍匐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