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們紛紛追上前去。
柳南愿用一大塊干凈的布紗按住烏蒙云樂的傷口,卻并不能減緩生命流逝的速度,顏色不正常的血液很快就將布紗完全滲透了,草地被染成深色,腥味引來許多骯臟的飛蟲。
烏蒙云樂依舊看著她的臉,嘶啞地說:“你不漂亮。”
“嗯,我不漂亮。”柳南愿說,“你是最漂亮的。”
烏蒙云樂將視線緩緩移到她的頭頂上方,看著那透過樹影的太陽,看了一陣,忽而一笑:“我是最漂亮的,哥哥也這麼說。”
在咽氣之前,她抬起手,費力地去擦嘴角的血液,想要使自己更干凈些,卻將臉涂抹得越發狼狽。柳南愿擰了一條干凈的帕子,幫著將她的臉擦了擦,又合上那雙圓瞪的眼睛,深深嘆了口氣。
柳弦安道:“至少在臨死前,她依舊覺得自己是最美麗的。”
柳南愿問:“殺她的人是誰?”
程素月答:“她的哥哥。”
柳南愿吃驚極了:“怎麼會有這種哥哥?”
“誰知道呢。”程素月懊惱道,“我也沒想到,甚至還試圖用她來做人質,結果……邪教的人,可真是瘋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柳:睡一整天。
小梁眼里的小柳:稍微偷懶躺了一會兒。
第120章
烏蒙云悠憑借對地形的熟悉, 以及事先設計好的種種暗器,如一只靈巧的猿猴,穿梭在重重密林之中。驍王府的護衛眼見對方越逃越遠, 便揮手下令集體彎弓滿月, 一時箭矢如急雨, 烏蒙云悠腳步似乎因此而稍微踉蹌了,卻并未停止, 反而更快地滾下一處矮崖。
再度逃了個無影無蹤。
軍營中的柳弦澈在聽聞烏蒙云樂的死訊后,也嘆息一聲,良久之后, 吩咐道:“將她的尸骨火化吧, 否則劇毒之軀深埋于地下, 難免又會催生其它毒蠱。
”
柳南愿點頭:“好。”
被白福教毀了一生的少女, 最終化為一縷輕盈的煙,由夏風卷著,消失在了密林的四面八方, 從此再無痕跡。
夜半,整片西南都降下了一場暴雨,轟隆隆的雷鳴幾乎要撕破天際, 巨響綿延滾進柳二公子夢中,驚得人渾身一顫, 三千大道也便化為蝶舞。梁戍收緊手臂:“嚇醒了?”
柳弦安迷迷糊糊,又不失原則地回答,沒嚇醒, 還能再睡會兒。
梁戍低頭, 用下巴蹭了蹭他,倒將自己的睡意給蹭沒了。西南密林雨夜其實是極美的, 噼里啪啦地打落在竹樓屋頂上,浸得四野一片潮濕青翠,空氣里也沁滿花香,不過還是不如懷中的美人香。他趁人之睡,將對方的寬袍一點一點拉開,如同正在剝一枚掛在枝頭的嫩果,戳一下就顫,咬一口,連皮肉都是香甜的。
柳弦安不怎麼愿意地伸手去拽寢衣,但明顯拽不住,梁戍笑著翻身抱住他,咬著耳朵低聲說:“不許睡了。”
三更半夜,萬籟俱靜,連蟲鳴都消退了,自己卻不能睡覺,柳弦安覺得世間萬沒有這種道理,于是口中“嗯嗯嗚嗚”地應付著,同時手腳并用往墻角爬,想要將身上的人甩開。梁戍卻俯身虛壓住他,用牙齒去咬雪白脖頸處的那枚小紅痣,柳弦安實在是困,但又實在沒法睡,半夢半醒間,還做了個舍身飼虎,充滿哲學思想的夢,最后終于被咬醒了。
醒來之后,現狀并沒有比夢境好到哪里去,因為至少夢境中的猛虎追不上三萬里云層中的白鶴,但現實中可供兩人活動的范圍,只有一張“咯吱咯吱”響的薄片竹木床,結實程度堪憂,偏偏驍王殿下又很像是吃錯了藥,連咬帶舔,大手掐住一把軟腰,聲音里也透著潮濕的水汽:“別動。
”
柳弦安:“……”
梁戍用拇指刮著他的側臉:“不準閉眼睛,看著我。”
柳弦安不怎麼想配合,主要是覺得倘若自己再看,等會或許會更沒法睡,于是立刻閉上眼睛,只將手往前一伸,勉強應付了該應付的事,并且又因為這點應付,在翌日清晨,理直氣壯地多睡了一個時辰。
再想多睡,則不成了,因為整座軍營目前都在裝病,需要許多大夫配合一道裝模作樣,就連梁戍本人也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負責清掃的大嬸收拾出來兩條染血的帕子,被嚇得不輕。
“王爺這是得了什麼病?”
“沒什麼病,咳疾!”
高林陰沉著臉,吩咐大嬸燒了帕子,往后不可多言,但消息最終還是傳了出去,甚至連袁彧也聽說了,他試探著問:“最近幾天怎麼沒見著王爺?”
“病了。”高林對他倒是沒有隱瞞,坐在椅上發牢騷,“也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的怪病,說瘟疫又不像瘟疫,得病的也不單單是王爺,這幾天你散步時沒有覺察嗎?四處都是咳嗽聲。”
“白鶴山莊也無計可施?”
“白鶴山莊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高林道,“我來就是要告訴你,往后幾天,還是別出門了,免得也被染上病。你這房子周圍,我等會再派人用石灰撒一圈。”
“好,我就待在此處。”袁彧道,“就待在此處,等著。”
他自以為大功告成,心中自是得意,只等著木轍的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