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恒暢面上不滿不敢言,心里卻在迅速地想,現在這局面,應當不是自己暴露了臥底的身份,否則不會僅僅是被派往荒僻花田,十有八九是木轍要對付鳳小金,所以先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弟子沒有給劉恒暢留太多時間,只看著包了兩件衣服,便催促著快些走。
在鳳小金回來時,他的居所已經空空蕩蕩,只有木轍站在院中。聽到腳步聲,木轍轉過身,道:“我以為你會去找阿樂。”
鳳小金隱在面具下的眼神一片漠然:“我能去嗎?”
“你不能。”木轍走上前,將掌心覆上他的面具,“這明顯是琰軍設好的陷阱,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有任何危險,所以最好趁早收起所有不該有的念頭。”
“沒有教主的解藥,我甚至走不出這片深林,又何必管我有沒有救人之念。”鳳小金站在原地,語調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我累了。”
“好。”木轍在桌上放下一個瓷瓶,“這是三天的解藥,好好休息。還有一件事,云悠并不知道阿樂已經失蹤,他眼下有傷未愈,我的意思,還是少受些刺激為好,否則怕是又要吵著用繡傷蛛娘縫合傷口,再沖出去找人。”
鳳小金道:“我當你會第一時間唆使他賣命。”
木轍一笑:“但你想來不會答應,你不答應,我就會考慮放過他。”
他轉身向外走去:“所以為了云悠,阿鳳,你最好乖一些,就像你娘那樣乖巧。”
鳳小金微微閉了閉眼睛,伸手拿起桌上解藥,也轉身回了房間。
一片紅色衣擺飄下院墻,疾步跟在了木轍身后。南洋女子咯咯笑道:“原來木教主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竟心甘情愿白養著這絕世高手,不讓他為圣教做事,實在可惜,依我來說,或許那位鳳公子,能有本事將圣女找回來呢。
”
“那也不必,他不需做任何事。”木轍道,“只需要待在我身邊。”
他已經失去過第一次,絕不會再失去第二次。最近也不知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因為即將直取王城內心激動,所以才會越發迫切地想要與年輕時的戀人時時相守,總之他無法接受任何失去面具下那張臉的可能,哪怕代價是犧牲苦心經營數年的圣女。
“開個價吧。”木轍說。
南洋女子又掩著嘴笑了起來:“那我可得好好算上一算,萬不能比我家島主更少。”
說話間,用的已是烏蒙云樂的語調。
十面谷中,柳弦安問:“她今天怎麼樣?”
“不怎麼樣。”柳弦澈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中劇毒,所以始終不肯吃我的藥。”
“可她的指甲已經變成了黑色。”
“她僅僅覺得黑色的指甲不夠美。”
柳弦安嘆了一聲:“生死有命。”
他腦海中有三千大道,按理來說隨時隨地都能扯出一篇大道理,但這陣卻完全不知要如何開口,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知道該如何開口,但想要將一個人的固有三觀重新打碎塑造,談何容易,一時之間,倒也想不出該從何處起頭。
柳弦澈第一次沒有呵斥弟弟不可犯懶,眼下軍中實在有太多事情要忙,每一件都要比與烏蒙云樂談心更為重要。他問:“阿愿那頭怎麼樣了?”
“王爺已經派出三撥人馬去保護她了,還有御前侍衛,安全問題不必擔心。”柳弦安道,“而且我看她應當也玩得挺高興,否則不會連封信都記不起給我們寫。”
柳弦澈這還是生平頭一回,從他的語調中聽出一絲兄長的掛念與抱怨,一時又新鮮,又覺得有趣,伸手拍弟弟的肩膀,邀道:“晚上來與大哥下盤棋。
”
柳弦安擺擺手拒絕:“但我還有事。”
“何事?”
“想睡會兒。”
柳弦澈:“……”
柳弦安感受著哥哥突如其來的低沉,不自覺站直身體,那下一盤也行。
棋盤是柳弦澈自帶的,這是他平日里最喜歡的放松方式。小廝迅速替兩位公子沏好了香茶,燃起了熏香,還不知從何處端來了幾盆花,盡量在這鐵血營地中,裝點出一方文雅清靜的花蔭。
氣氛很到位。
但就是柳二公子的下棋方式不太到位,他是不怎麼需要思考的,往往是柳弦澈凝神半天,輕輕落下一子,緊接著棋盤上就會“啪”一聲,落下不同顏色的另一子,手法之急迫,宛如著急要去誰家吃席,又好似要趕著跑茅房。
柳弦澈初時以為他又在胡亂敷衍,趕緊下完,好趕緊結束,所以有意壓著時間,慢慢磨他的性子,結果一磨二磨,磨丟自己一條大龍,輸了個潰不成軍。
兩旁站著的小廝:“欸?”
柳弦安道:“我贏了。”
柳弦澈面無表情:“再下一局。”
柳弦安笑容僵了一僵,想了想,詢問:“是直到大哥下贏了,我才能走嗎?如果是這樣,那下一盤的速度能更快一點。”
柳弦澈:“……”
最后柳二公子還是跑路了,并沒有挨戒尺。梁戍原本正靠在外頭一棵高樹上吹風休息,余光瞥見心上人這一路腳步還挺溜,便跳下來伸開手臂,將人準確接到懷中,稀奇地問道:“聽說你在下棋,我還想著在這里等一陣,怎麼反倒自己風風火火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