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彧道:“我想聽一聽這里的聲音,或許能想起更多事情。”
高林做出一臉為難而又充滿兄弟情義的神情,考慮半天,道:“那就在近處走走吧,別跑遠了,來,我陪著你。”
袁彧用棍子探著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他的步子很慢,高林也沒催,靜靜跟在后頭,等著看對方又要作什麼妖。袁彧透過遮在眼前的薄薄銀紗,看著四周的營房與將士,許久之后,嘶啞地問:“王爺在何處?”
“前頭。”高林爽快伸手一指,“就那棟黑頂竹屋,哦,對不住,哥哥忘了你眼疾未愈,來吧,我帶你過去走走。”
袁彧邁向前方的竹屋。
暮色低垂,營中一片夏蟲鳴,嗡嗡嗡嗡,吵得人心焦。
“怎麼這麼多蟲子。”程素月拍掉身上的黑點,“趕都趕不盡。”
“南洋秘術,叫蠱軍。”柳弦安舉著琉璃罐中的一只蝴蝶,“這是我今天在王爺的書房中抓到的。”
程素月大感驚訝,主要是驚訝怎麼柳二公子還能抓得到蝴蝶,這也太靈活了。但其實還真是柳弦安親自兜到的,他特制了一些誘餌,舉著網子坐在椅子上,沒多久就捕到了兩只白色粉蝶,屬于守株待兔式捕法。
“看起來很普通。”程素月湊近詢問,“跟油菜花田里常見的那種有區別嗎?”
“只是樣子差不多,但它翅膀上的鱗粉是有劇毒的,人若吸入一定量,大腦會出現幻覺,痛不欲生。”柳弦安解釋,“不過大哥已經同彎刀銀月族的好幾位姑娘一道制出了解藥,這兩天會混在湯中,分發給將士們。”
程素月覺得自己今晚聽到的每一句話,重點都有些偏,柳大公子和彎刀銀月族的好幾位姑娘?
柳弦安“嗯”了一聲:“大哥全程沒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是一塊冰,這幾天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我本身要與常少鏢頭隨柳三小姐一道南下,柳二公子忘啦?”程素月道,“明日就得動身。”
她也因此多準備了幾套漂亮的裙裝,還有一匣子柳南愿送來的首飾,怎麼穿怎麼別扭。柳弦安點頭表示我懂,我明白,扮神仙確實是體力活。
但被淹沒在百姓的歡聲笑語間,也確實很快樂。
柳南愿背著自己的小藥箱,騎著二哥的小胖紅馬,率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十面谷,初出發時只有百余名官兵與白鶴山莊弟子,后來隊伍卻越來越龐大,不少百姓都加入進來義務幫忙,將他們送出一程又一程。
程素月嫌艷麗的裙子,與西南百姓的服飾比起來,簡直能稱得上是樸素。她每日都泡在山歌中,原本五音不全的嗓子竟然也能跟著唱上兩句,而柳南愿的歌喉則要更加婉轉,村子的老婆婆們記不住她的名字,索性稱她阿鶯,夸獎說哪怕是世界上最美麗的黃鶯,也不如她的聲音甜美。
常小秋也學會了幾首歌,閑時自己哼唱,卻不想惹得許多少女紛紛與他相和,當場鬧了個大紅臉,跳下高高的大樹溜了,惹來身后一片笑鬧。
好像這支隊伍走到哪,快樂就會流向哪。
消息也傳到了瘴林深處。
侍女道:“現在整片西南都在盛贊她的美貌與仁慈。”
烏蒙云樂坐在椅上,用力絞緊手帕,看著鏡子中自己蒼白的臉。
“圣女自然是要比她更美的。
”侍女微微俯身,也看向鏡子中的人,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放心,教主不會讓那個醫女得意太久。”
烏蒙云樂不滿道:“可她已經得意得夠久了。”
侍女一笑:“那是因為有許多人都未曾見識過圣女的美貌,自然會被她吸引走目光。”
“教主不允許我輕易出門。”
“那圣女就去央求教主。”
侍女的聲音像是纏人的毒蛇:“教主最疼圣女,一定會放你出去,與那個醫女一樣,見很多很多的人,或者說得更確切一些,是同那個醫女一樣,見很多很多的男人,他們會為你發瘋的。”
烏蒙云樂撫過自己的臉:“好,我這就去找教主。”
外頭鬧哄哄的,苦宥閉著眼睛,判斷著來人的腳步聲,輕得如同踩在云朵上。
“苦統領。”蠟月側身“飄”進門縫。
這已經是兩人第二次碰面了。第一次時,蠟月也是這麼鬼魅一般地擠進房中,用一枚梁戍的兵符扳指獲得了初步信任。苦宥用拇指摩挲著熟悉的紋路,并未開口。蠟月見他始終沉默,以為心中仍有懷疑,便繼續道:“驍王殿下說過,倘若苦統領見到兵符后依舊心存疑慮,便提一提數年前在西北大營的那場蒙眼騎射,參加的將士們人人都有十環,只有苦統領脫靶兩次,還差點——”
“夠了。”苦宥實在忍不下去,“在那場騎射之前,我已經與狼族戰了三天三夜……算了,說正事。”
“我是來接苦統領離開這鬼地方的。”蠟月道,“路已經有了,今晚就能撤。”
苦宥卻道:“我還想再等幾天。”
蠟月不解:“為何?”
“這群邪教徒最近正在整裝操練,應該會有下一步動作。
”苦宥道,“我在這里發展了一個眼線,對于要不要同我合作,對方還在猶豫,我想把他爭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