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診不出哪里有傷,蠱蟲也未發現。”柳弦安走上前,“況且王爺那日只是折斷了他的幾根骨頭,并未傷及大腦。”
“王爺出手也忒狠。”高林不贊成地搖頭,“本來人就在魔窟里受盡折磨,都渾身是血半死不活被掛在湖上了,蕩得跟個秋千似的,還要再額外多斷幾根骨頭,當時就該由我去救。”
“當時王爺又不能確保對方一定會交出小苦,萬一又是個易容貨呢,不先打暈,萬一中途偷襲怎麼辦?”程素月道,“只是沒想到木轍這回倒還守信。得了,不管怎麼說,人能回來,總歸是好的。”
兩人一唱一和,將計劃中該演的戲演完,躺在床上的袁彧也聽清楚了。可能是因為對他自己的易容術過于自信,也可能是梁戍殘暴之名在外,所以使得“先將部下打殘了再救”這件事莫名就顯得無比合理,他居然信了,并且開始隱隱竊喜。
“苦統領,你還能聽出我的聲音嗎?”柳弦安站在床邊,擔憂地問,見對方依舊沒有反應,便問大哥,“會不會是白福教對他施以酷刑時,傷了腦子?”
這話簡直在往袁彧心頭上拋,因為他的確也是如此計劃的。畢竟就算能天衣無縫地模仿出苦宥的聲音與容貌,但一個人的脾氣秉性絕不可能被完全復制,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準備裝做癡傻失憶,只是出師不太利,才在湖畔傻了一句,就被當場打個半死。
柳弦澈冷冷嘆氣:“不好說,先觀察幾日再說。”
“別觀察啊,不會真傻了吧。”高林語氣焦慮,“喂,小苦,小苦!”
袁彧木訥地“啊”了一聲。
高林殷殷誘導:“你可別嚇哥哥,說兩句話,說什麼都行,可千萬別被打傻了啊!”
他還惦記著自家王爺說的那句“一開口就一股不知從哪里學來的詭異腔調”,抓心撓肝十分想聽,其余人也想聽,于是都站著沒走。大家一起看著袁彧強撐起上半身,屏氣凝神,等了半天,等來一句:“這是……哪里,你們,咳,你們是誰?”
常小秋差點沒憋住笑,結果被程素月一腳踩了回去,表情瞬時糾結痛苦,眼睛也瞪得十分到位。
阿寧倒吸一口冷氣,扯起嗓子嚷嚷道:“了不得,苦統領他失憶了!”
第116章
許是因為擔心說多了會露餡, 袁彧并未多言,在問明了自己的身份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又虛弱地躺了回去, 嘴唇干裂地微微喘息著, 一派半死不活之相。常小秋年紀尚小, 定力不夠,所以早早就尋了個借口溜走, 免得再度笑出聲。他懷里揣了一點蕩漾的少年心事,原本想將這件好玩的事告訴柳南愿,結果半路卻被宋長生叫住, 道:“往哪兒跑呢?過來幫忙。”
“哦。”常小秋被迫收起心間粉紅小浪花, 走過去問, “宋先生, 要我幫什麼?”
“王爺要求五日之內交齊兵器,我們人手不夠了。”宋長生脖子上還掛著圍裙,“林子里有許多人連飯也沒時間吃, 我是出來拉幫手的。”
“行,那我去搭個手。”常小秋答應下來,“不過我也幫不了多久, 柳三小姐馬上就要去其余城鎮義診了,王爺差我帶人保護她。”
僅僅待在十面谷, 影響力畢竟是有限的,而現在正是整片西南大陸最美麗的時節,百花盛開蝴蝶翩翩, 所以理應讓歡樂的河流沖刷至四面八方。
柳南愿本人對此并沒有什麼意見, 她甚至還想拉著二哥與自己同行,結果遭到無情拒絕。
“為什麼?”
“因為沒必要嘛。”
沒必要的事情, 柳二公子向來是能不做就不做的,況且扮神仙確實累,腰帶勒得飯都吃不下兩口,上面綴著的玉扣又重。柳南愿被這種離譜的理由給震住了,你那玉扣只有三指寬半指長,再重能重到哪里去?但柳弦安就是堅持很重,他迅速換回自己舒服的舊衣,在妹妹的注視下,很平整地躺到了軟塌上。
柳南愿:“……”
怎麼王爺也不管管你。
但梁戍是不會管的,旁人愛看錦衣華服的神仙公子,他則是什麼樣的都喜歡,并且還被愛情蒙蔽了雙眼,覺得那玉扣果真重極了,往后不愛穿就不穿。這日他忙完手頭的軍務,踏著月露回到住處,將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從被窩里討嫌地抱起來,問他:“怎麼又不等我?”
柳弦安糊弄答曰,在等,睡著了等。他使勁伸了個懶腰,勉強睜開眼皮子:“王爺去看過那假冒的苦統領了嗎?”
“看了,不看顯得多生分。”梁戍道,“不過我也沒空陪著他多唱戲,軍隊行進的路線已經定好了,多試兩趟確保安全后,大軍便能長驅直入,掀了白福教的老巢。”
柳弦安在再度睡過去之前,不忘強調一句,在長驅直入之前,最好能先把真的苦統領救出來。
而假的苦統領,很快也有了新的動作,他不再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而是強拖著病體,拄著一根拐杖,在軍營中四處游走。
“別!”高林攔住他,苦口婆心地勸,就算你失憶了,也仍是西南駐軍的總統領,總統領就得身強體健威風八面,你看看你現在,這又瞎又病的,肋骨還斷了,佝僂宛如下了鍋的蝦,看著多磕磣,有損我軍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