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愿脆生生道,“我就允諾啦!”
柳弦澈眉頭一皺:“胡鬧!”
“做客而已,這麼小氣做什麼,而且現在把話說開,也省得大哥這幾天連門都沒法出。”柳南愿說,“那就這麼定了,我與二哥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拉起人就跑,柳弦安跟不上腳步,氣喘吁吁地問:“我們還有什麼事?”
“沒事啊,但是你留在那里,是又想挨打嗎,反正事情已經說好了,我們肯定得趕緊跑。”
柳弦安:“言之有理!”
可見在對付大哥這件事上,懶蛋的人生智慧確實比不上妹妹。
梁戍問:“都安撫好了?”
柳弦安點頭,安撫好了,但不是我安撫的,我當時在發呆。
梁戍失笑:“發什麼呆,說來聽聽。”
“我是在想白河的事。”柳弦安坐在椅上,“在想要從哪里開始改道,不同的階段都需要做哪些事,不知不覺就走神了。”
梁戍微訝,俯身看他:“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想到這兒去了?”
“因為待西南的事情解決之后,就該輪到了白河,早想一想總沒有壞處。”
梁戍一時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道:“跟著我,辛苦你了。”
柳弦安倒是不認為自己辛苦,或者說只能感覺到身體的疲倦,至于精神層面,無論是躺在水榭中也好,或者此時在西南,將來在白河,他都注定是無比忙碌不得歇的,所以其實并不會覺得有太大區別。
梁戍蹲在他面前,將下巴架上對方膝蓋:“抱會兒。”
柳弦安用掌心拖住他的后腦,輕輕揉了揉,硬是將這原本又冷又硬的一個人,捂得像是已經提前抵達七老八十,正心無煩憂守著爐火,暖烘烘,軟綿綿。
大戰馬上就要來了。
緊張的氣氛傳遍十面谷,也傳進了一重重的密林中。
銀發青年坐在鏡前,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臉,轉身問:“教主以為如何?”
木轍道:“袁島主若閉上眼睛,那麼就算是梁戍,短期內也無法察覺出任何破綻。”
袁彧用紗帶蒙住雙眼:“木教主不要忘了答應過我的事。”
木轍看著眼前幾乎與苦宥一模一樣的假貨,點頭道:“今晚她就會被送到袁島主的房中。”
袁彧笑了一聲,指背緩緩劃過自己的銀發:“那看來我得多留這張臉一夜。”
他獲得許諾,心滿意足地往外走。
鳳小金戴著銀色面具,與他擦肩而過。
對方雖然照搬了苦宥的長相,甚至連衣著也仿制得幾乎相同,但身上那股面具膠皮未散的味道卻令人作嘔,像是在陽光下暴曬許久的一團腐爛豬肉。鳳小金強忍著內心的不適,一把推開屋門,“砰”一聲,撞得陽光下一片灰塵。
木轍并未在意他的失禮,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依舊翻看著手中的地形圖,問道:“你又聽說了什麼?”
“你要將阿樂送給方才那個男人。”
“她是白福教的圣女,理應為白福教做事,無論是被奉于高臺受人追捧,還是被當成一件禮物送出,都是她無法推卸的責任。”木轍合上地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應該明白,不是嗎?”
鳳小金問:“若我不同意呢?”
“那我也有條件。”木轍看著他,“答應我,我這次就可以放過她,我會給袁島主一大筆財富,多到足以讓他主動放棄阿樂。”
鳳小金皺眉:“你這次想讓我去殺誰,梁戍?”
“不。”木轍搖頭,“與殺人無關,我想再見她一次。”
他抬起手,用拇指緩緩按住那冰冷的銀色面具,試圖從中汲取一些溫暖的觸感:“讓我再見她一次。”
面具下的人并未理會他這份虔誠的回憶,只是毫無表情地張口:“好。”
……
柳弦安將地圖掛滿了整間房屋,用不同顏色的筆,畫出不同顏色的線。
阿寧看得有些暈,問:“這是什麼?”
柳弦安道:“白河改道的路線。”
“那這個呢?”
“百姓遷徙的范圍。”
“那這個?”
“回王城要走的路,稍微繞了一些,但是我想去春暉城看看花。”
阿寧對那個巨大的圈如實評價,可不像是“稍微繞了一些”,這至少要多出三個月的路途。
“但是王爺并沒有提出意見,所以應當是可行的。”
阿寧在心里嘀咕,王爺當然不會提意見啦,哪怕公子說要上天,王爺也會幫忙搭梯子,更別提只是多走幾個月的路。
他最近正在考慮呢,要不要將王爺這一路對自家公子所做的事都如實稟于莊主,按理來說是應該寫信告知的,因為王爺確實是慣極了,也言聽計從極了,要星星不給月亮的,但問題也出在這里,實在是慣過了頭,甚至發展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放在史書里,可能會被史官洋洋灑灑罵上好幾十頁。
若莊主與夫人知道,八成是不會放心的,只會更加擔心,擔心懶蛋會不會越發懶。
阿寧深深嘆了口氣。
寫一封家書都得絞盡腦汁,我真的好辛苦。
第111章
一間被掛滿紗幔的房間里, 點起了惶惶跳動的燭火,夜幕將光線收攏大半,只留了室內一片淺淡暈黃。
風吹銀鈴響, 細碎斷續, 沁著水聲, 讓人閉眼就能想起那一年的秦淮游船,香味也是特調過的, 與西南綿延千萬里的花海都不相同,而是甜膩廉價,像毒蛇的信子, 輕輕一點, 就使人頭腦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