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宥嗤笑了一聲:“慈悲圣女?”
“讓你在死前能看到我,就是白福佛母的慈悲。”烏蒙云樂不想再聽這個男人說話,吩咐劉恒暢,“好了,你動手吧。”
“可這眼睛……不大好治。”劉恒暢為難道,“需要至少十天的時間,每日施針,不可間斷。”
“那你就這麼治!”烏蒙云樂賭著一口氣,“師父那邊,我自然會去說!”
“不然姑娘還是先去稟明教主吧,他此時正好就在云悠公子房中。”劉恒暢道,“否則治療一旦開始又被迫中斷,此人病情只會變得更加嚴重,到那時,或許真的會永遠失明。”
“好,那你在這里等著!”
少女似一陣清風跑出了臥房,劉恒暢垂手站在桌邊,一直等到那嬌小的背影消失,方才緊張道:“苦統領,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盡快傳信給王爺。”
“你不該這麼快就暴露自己。”苦宥搖頭,“否則我一旦被白福教收買,你這許多時日的經營,以及王爺的苦心,就都會白費。”
“是,是我一時情急。”劉恒暢汗顏,又道,“我先替苦統領看看眼睛。”
“不必了。”苦宥道。
劉恒暢不解:“為何?”
苦宥重新閉上眼睛:“因為有人來了,將銀紗遞給我。”
劉恒暢往門外看了一眼,就見烏蒙云樂果然正與木轍一道,在往這個方向走,于是立刻從地上撿起銀紗,重新遮住了苦宥的眼睛。
……
西南駐軍的大營里,燭火燃盡了一支又一支,天上鋪滿了閃爍的星星,夜色寂靜極了,柳弦安實在困乏,就深一腳淺一腳地溜達回去睡覺。他在進門時已經閉起好眼睛,伸出雙手,直挺挺往床上一趴——結果卻被一把拎了起來。
睡仙將眼睛使勁睜開一條小小縫隙:“大哥?”你為什麼會在我這里。
“不沐浴就往床上撲,成何體統!”柳弦澈訓斥,“阿寧已經將水備好了,就在屏風后,去洗。”
柳弦安趴著根本就不動,他心想,大不了又挨幾下戒尺,這并不會影響我睡覺。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一個神醫的潔癖程度,以及一個常年爬山涉水看病采藥的大夫究竟能有多麼驚人的臂力。
柳二公子閉著眼睛,半夢半醒,忽然就感覺自己正在騰空旋轉,似要墜入一片無底之境,于是充滿哲學思維地感嘆一句,啊呀,淵兮,萬物之宗。
緊接著就被扒掉外袍與鞋靴,“撲通”一聲丟進了巨大的浴桶里。
三千大道中水光四濺,柳弦安被驚得睜開了眼睛:“欸!”
“自己洗。”迎面飛來一塊布巾,剛好蓋到頭上。柳弦澈轉身去了屏風的另一頭,冷冷地丟下一句:“敢再在浴桶里睡著,就自己過來領罰。”
哥哥可真是不講道理啊。柳二公子為了不挨打,只能強行睜開眼睛,快手快腳地洗了一遍,再用青鹽和銀丹水刷牙漱口,將自己搞得一片干凈花香,方才手腳并用爬上床。
結果柳弦澈又問:“你們都與彎刀銀月族的那些人聊了些什麼?”
“沒什麼,王爺已經說服了他們,一同對付白福教。”柳弦安打著呵欠,扯過被子捂住頭,試圖用這種方式,替自己爭取一片睡覺的空間。
但柳弦澈卻并不打算讓弟弟睡,為躲避彎刀銀月族,他已經在房中待了整整一天,期間聽到程素月已經率人去密林中拉財寶了,還甚是輕松了一下,覺得既然如此,那對方是不是立刻就能回到那片野林子,但事實卻并沒有。
柳弦安雙眼無神,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被活活搖醒,晚上難道不應該就是睡覺的時間嗎?你這大夫怎麼一點都不養生。他真的困極了,也并不愿意醒,于是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失去靈魂的空洞。柳弦澈的話頭被截斷在了嘴里,他看著淚眼婆娑的弟弟,頭痛地說:“行了,睡吧。”
四個字才剛說出口,睡仙已經呼呼陷入深眠,柳弦澈深覺自己策略有誤,下午就該派小廝也去聽一聽,因為倒霉弟弟似乎只有在面對驍王殿下的時候,才會變得精明伶俐,勤快無比,可一旦回到自己身邊,就還是圓圓潤潤的一顆懶蛋,能躺著絕不坐著,能滾著絕不走路。
真是豈有此理。
柳弦安其實在夢里也正考慮著同一件事,自己稍微睡一下就行,要快點醒來,將往后的計劃告訴大哥。但睡覺實在是太美好了,三千萬重云團松軟地被陽光曬著,清風徐徐,而梁戍也在這同一片云中,正含著笑,雙眼脈脈地看著自己,看著看著,突然就揚起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來的鞭子,兜風抽來一記。
還挺疼。
他不滿地一躲,嘴里嘟囔兩句,柳弦澈手里握著捆扎床簾用的錦帶,又隔著被子一拍,方才起身離開。
守在門口的阿寧松了口氣,原來大公子今晚不宿在這里啊,甚好甚好,那等會王爺可以繼續來。他吩咐仆役將沐浴用水準備好,卻白準備了,梁戍這一晚直到天快明時才回房,就著盆里的剩水草草洗漱之后,只寬了外袍,未換寢衣,就抱著枕邊人一道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