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漆燙印著白福教的圖騰,拆開之后,是木轍提出的交換要求。
高林將頭湊過去看,看得眼珠子都要脫框:“木轍是真瘋了吧,換人也不提點實際條件,光這列明的黃金與白銀,就能綿延拉出近百輛車,更別提還有成山的寶石與珍珠,他們是不是對苦宥的身價有什麼誤解?”
西南駐軍的總統領固然值錢,但也沒值到能清空半座國庫的份上,他道:“獅子大開口成這樣,不會是還在等我們去討價還價吧?”
馳騰壯起膽子插話道:“或許……或許他是想讓王爺替他拿回失物。”
高林抬眼,驚疑道:“失物,你是說那批被密林部族搬空的寶藏,數量當真有如此之巨?”
“具體數量我并不清楚,但根據當時木轍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損失了一大半的財產。”馳騰道,“他知道我在這里,也知道我能看懂這張贖金單背后的目的,或許真就有這麼多。”
柳弦澈心想,先是用鬼童子逼迫一回,又用苦統領逼迫第二回 ,看來那筆錢財的失竊,還真是扎在木轍心頭的一根刺。他看向梁戍,見對方眉頭微皺,像是正在考慮馳騰的話,便問:“王爺想要答應木轍的要求?”
梁戍道:“這對我們沒壞處。”
答應下來,一者可以拖延時間,暫時保住苦宥,二者,密林中那數量如山的巨額財富,都是邪教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沒道理歸木轍,也沒道理歸什麼見鬼的密林部族,畢竟大琰正是處處等著用錢的時候。
先前以為只是幾十箱金銀,所以并未在意,可現在看木轍開出來的單子,不管怎麼算,自己似乎都得在意一下。
高林與程素月對此見怪不怪,就知道,王爺肯定又想搶錢。
但新問題也就隨之來了,錢要怎麼搶?木轍一個成日里在瘴氣林中亂竄的老僵尸,尚且沒法與那神秘部族抗衡,尋常人只會更棘手,總不能真將大軍開進去,不分青紅皂白燒山伐林吧?
人人都心里沒底,不知梁戍要最終作何決斷。
“萬物皆有靈,”中午吃飯時,柳弦安道,“不好趕盡殺絕的。”
梁戍將思緒拉回來,敲了敲他的腦袋:“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真去燒山?”
柳弦安“嗯”了一聲,又問:“那王爺有何打算?”
“我在想當初攻打黃望鄉叛軍時,你制造出的那一批飛翼。”梁戍道,“倘若能變得更大一些,更容易操控一些,能御風飛過數百數千里,那樣我們就能在高空找出密林部族生活的具體方位。”
想法不錯,柳弦安道:“可飛翼是沒法飛數百數千里的,或許很久很久以后的人真的能飛這麼遠,但我們現在肯定不行。”
“所以我也只是一想。”梁戍替他夾了一筷子菜,“行了,先好好吃你的飯。”
“不過我們可以改進一下飛翼,使它們飛得更高一些。”柳弦安道,“只要飛得夠高,也能看得更遠。”
“萬一被風吹跑了呢?”
“可以用一根繩索固定住嘛。”
說干就干,柳弦安連飯都沒怎麼好好吃,嘴一擦就跑去書房畫圖了。柳弦澈也在書房,因為患者被綁架了,他的心情也十分陰云沉沉,包著一囊雷電,時不時就要“刺啦”響一聲,問弟弟:“你跑什麼?”
“我想重新制造出一種風翼。”柳弦安比劃,“像風箏一樣,上頭能坐兩個人。
”
柳弦澈已經知道了他曾用風翼協助梁戍攻城的事,所以并沒有斥責這種聽起來相當白日夢的的設想,而是主動清空半張桌子,看著弟弟畫圖。窗外的日頭漸漸隱了,阿寧進屋點亮燈,柳弦安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嘴里含了顆清涼的藥丸,繼續畫。
阿寧道:“公子稍微歇一會兒吧。”
“我得抓緊時間。”柳弦安道,“要趕在四月初四之前。”
“四月初四,這個日子有什麼講究?”
“那面石壁上是這麼寫的。”柳弦安道,“創立十面谷的‘仙人’,就是在四月初四下凡,記載當中,每一年的這一天,林間都會華光萬丈,白霧消散,聽起來是太陽燦爛,瘴氣減淡,視野最清晰的時間。”
“可是現在距離四月初四已經沒剩幾天了。”
“所以才要快一些。”
于是柳大公子就發現懶蛋弟弟要是勤快起來,其實和白鶴山莊里的每一個弟子都無分別,胸前掛著一個布圍裙,時而趴在桌邊寫寫畫畫,時而跑去院中指導工匠,廢寢忘食,每每夜半回房時,整個人都在搖晃。
柳弦澈忍不住勸道:“不要太累。”
柳弦安仰頭看著半空中的風翼雛形,嘴里胡亂敷衍,模樣與語調,都同先前躺在水榭軟塌上時一模一樣。
“起來活動。”
“嗯嗯。”
“回去睡覺。”
“嗯嗯。”
可見還是戒尺挨得少。
三十六架風翼最終準時完工,沿著蜿蜒的密林邊緣線,依次整齊排列。
四月初四這天,柳弦澈也登上了一架風翼,他手里握著千里鏡,身旁另有一名御前侍衛相伴。小廝看著這龐然木架,心里沒底得很,小聲勸自家公子,我們還是在下頭等著吧。
柳弦澈卻不聽,他將腰間的皮帶扣緊,仔細研究著千里鏡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