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傳驍王殿下嚴苛暴戾,但具體“戾”到何種程度,遠在西南的老百姓是沒什麼切身體驗的——直到這回。
他們親眼看著一座又一座的城被封鎖,一個又一個的人被帶走,大批駐軍如潮水沖刷過山野,在夜間仍舉著火把行進,遠遠看去,隊伍像一條巨大盤踞的蟒。
白福教就算再囂張,面對這種規模的碾壓攻勢,也懂得要選擇暫時偃旗息鼓,隱回暗處。游走在街巷間眾多傳教者似乎消失在了一夜之間,他們紛紛將尾巴夾了起來,再不去挑釁官府禁令,試圖用這種示弱的方式,讓那位暴怒的王爺稍微平復一下心情。
邪教老巢里,烏蒙云樂問:“僅僅是為了那些鬼童子,梁戍竟不惜調動數萬大軍?”
“鬼童子只是導火索。”鳳小金看著遠方,“他的目的,從來就是白福教。”
劉恒暢端著藥盤,從烏蒙云悠的房間里退了出來。鳳小金讓烏蒙云樂先回去休息,劉恒暢反手關上門,低聲道:“已經將藥加進去了。”
鳳小金點點頭:“好。”
“可是……”劉恒暢沒忍住,還是問道,“鳳公子為何要用藥物延緩云悠公子的痊愈速度,讓他一直躺在床上?”
“因為梁戍已經開始了他的計劃。”鳳小金道,“而在白福教中,沒有人會是他的對手。”
劉恒暢試探:“我聽他們說,最近西南駐軍抓了不少人,我們損失慘重,教主也因此震怒。”
鳳小金道:“或許很快就能等來下一輪。”
下一輪的損失,和下一輪的震怒。
梁戍親自率軍,由綠萼城往南前行,看似是要去往下一座城池巡視,卻在某一天的傍晚,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了一座采石場。
采石場的主人名叫馳騰,是白福教中僅次于教主的二號人物。他原以為自己已經隱藏得很好了,這麼多年一直未被發現,而且近日他也始終在密切關注著西南駐軍的走向,判斷石場一帶并不會有重兵,卻沒料到,最后還是被繞暈在了梁戍看似混亂的調兵遣將中。
馳騰來不及多反思,披上戰甲高聲大喊:“點燃火炮!”
整座采石場呼聲四起,所有匠人竟都是邪教弟子,他們撕破偽裝,熟門熟路地從各處取來兵器,很快就組成了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懷揣對白福佛母的信仰,如野獸一般沖上前來!
火炮轟鳴,巨石滾落,片刻前還風平浪靜的采石場,就這麼在轉瞬之間,變成了慘叫不絕的修羅域。血肉被碾壓入泥土,沖鋒的號角聲沒有片刻停歇,馳騰倉皇想逃,卻被高林一劍掃落馬背。
而像這樣的戰役,在同一時間,發生了不止一場。規模有大有小,但都無一例外,由大琰軍隊的獲勝而告終,一處又一處的白福教老窩被連根拔起,在滔天的火海中,邪教弟子才終于慌亂地明白,在面對梁戍時,將尾巴短暫地夾起來是沒有任何用的,擺在自己面前的從來只有兩條路,要麼降,要麼死。
高林在熊熊烈火中,用劍尖挑起馳騰的下巴:“他叫什麼名字?”
馳騰閉著眼睛,胸口劇烈起伏:“木、木轍!”
一直隱在背后的無形黑手,總算成為了有名有姓的人。
白福教弟子噤若寒蟬,在路過教主的院落時,無一人敢說話,連頭也不敢抬。
木轍看著墻上的畫像,面色鐵青:“你說什麼?”
跟了他多年的下屬壯起膽子,又重復了一回:“滇翠城……也……也被……”
“混賬東西!”木轍將手中茶盞重重一扔,“他們哪里來的那麼多兵?”
“兵的數量還是那麼多。”下屬汗如雨下,“但是在梁戍的指揮下,卻像是能踏云一般,飄得到處都是。”
漫山遍野,滿城滿村,大琰的兵簡直如同雨后的韭菜,隨隨便便就能割出一茬。白福教先前并不是沒有同駐軍交過手,苦宥、苦宥的上一任、上一任的再上一任,白福教也不是沒有吃過敗仗,但再敗,卻從沒有像這一次一樣四處崩潰。
“梁戍太可怕了。”下屬呢喃。
不僅有著可怕的武力,還有著可怕的作戰能力,可怕到足以令所有與他交過手的對手膽寒——即便有人能僥幸從那把漆黑的長劍下逃生,那余生也必然會伴隨無邊的噩夢。
“教主。”下屬跪地,“我們——”
“我們會讓梁戍付出代價。”木轍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正常,“去問一問客人,何時會來。”
……
在贏下一連串的戰役后,梁戍又率軍晝夜不停地折返十面谷,趕路趕到高副將的臉都有些綠了,感覺下馬就要吐,強忍著不適,還要追上前大喊,王爺你顧著點自己的傷!
行軍作戰,哪里能不受傷,梁戍的胸前被爆炸的碎石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不嚴重,就是看著瘆人,用來討一點點心上人的心疼,那可真再合適不過。
眼看駐軍營地的大門已近在眼前,高林勒緊馬韁,松了口氣:“王爺你——”
話沒說完,扭頭就見自家瘋狗一樣狂奔了一路的王爺,此時突然就犯病了,正嬌弱捂著他的心口,跟個西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