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丫鬟花容失色:“欸欸欸!”
關鍵時刻,幸有驍王殿下及時出現,將人往懷中打橫一抱,大步帶走。
柳弦安還在迷迷糊糊地說夢話:“我就在路上睡會兒。”
梁戍答應:“好。”
而后便將人帶進臥房,寬了衣服鞋襪,用被子裹好,又放下層層窗紗,遮出一室足以安眠的暗光。收拾好這一切后,梁戍轉身想出門,還沒走到門口卻又折返,俯身吻了吻那微涼的鼻頭。驟生此亂,他亦是頭痛,唯有在看著心上人的睡顏時,能稍得片刻安寧。
柳弦安這一覺睡得很久,久到醒來時大腦仍一片渾噩,在夢境的余韻中問阿寧:“今夕何夕?”
阿寧回答,倒是沒有大夢三千年,就五六個時辰而已,現在沒到吃飯的時間,公子可以再睡會兒。
不睡了,柳弦安打著呵欠說,我要去將剩下的鬼童子剖完。
“大公子已經把剩下的活都干完了。”阿寧道,“他從童蠱里取出了不少蠱蟲,看起來瘆得慌,有些早已在腦內生根,說是沒有別的法子能解,只能殺,況且……況且也沒必要解。”
說到后來,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鬼童子眼下雖兇殘,可在它們生前,卻全都是天真無邪的小孩,若沒有白福教那些歹人,這些孩子本該在家人的疼愛下無憂無慮地長大,而不是成為被鎖在瘴氣中的怪物。阿寧向來是向善的,但此時也忍不住狠狠地想,邪教作惡多端,真該被千刀萬剮。
柳弦安坐在床邊,問:“王爺在書房嗎?”
“不在。”阿寧道,“王爺只睡了兩個時辰,便又帶著高副將與苦統領他們去了山下,應當是去巡查防御鬼童子的隊伍。
”
柳弦安道:“那我們也去山下看看。”
他的騎術目前已經很好了,哪怕是高頭戰馬一樣能熟練駕馭,一路握緊馬鞭風馳電掣,“嗖”一下就從正在伸懶腰的大哥身邊擦了過去,連一片影子也沒有留下。
柳大公子:“……”
剛剛鬧過一番亂子,山下的村落卻并不像柳弦安想的那麼風聲鶴唳,相反,還挺人聲鼎沸。大家都聚集在曬糧食的大場里,黑白繩和五色繩掛滿樹梢,一名身穿彩衣的婆婆正坐在高臺上,低低吟唱著一首悲涼而又婉轉的歌,歌聲像是有一種奇妙的魔力,能穿透每一位聽者的心。
“是安魂曲。”梁戍站在柳弦安身后,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輕聲道,“唱給密林中那些不幸的孩童。”
風拂過眾人的頭發和臉頰,也帶著歌聲飄向了一重又一重的深山間,像是婆婆慈愛的雙手,顫巍巍撫摸著那些飽受折磨的心。
……
常小秋躺在床上,費力地撐起來一些:“大哥,宋大哥!”
“喲,小常!”一名副官趕忙走進屋,“快別動了,小心傷口又崩開。”
“我不動,我就想問問,我的那把劍還能拿回來嗎?”
“不能了。”
“怎麼就不能了?”
“因為哥幾個已經去幫你找過了,那懸崖下是一處湍急的河,你的劍掉下去后,早不知被沖到了哪里。”
“啊?”常小秋苦著臉,“那我不是沒有兵器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實心眼呢。”副官拍了他的腦門一下,“有宋先生在,你還怕沒有趁手的劍?等養好了傷,再請他給你打造一把新的。”
說得容易,常小秋在心中嘟囔,就憑我這本事與名氣,宋先生怎麼會答應給我劍。
正想著,宋長生卻已經背著一個布包,從門里走了進來。
常小秋瞬間彈坐挺直,雙眼發光地看著他。
宋長生笑道:“王爺讓我來給常少鏢頭送一把劍。”
……
得了新劍的少年,像是被插了一對翅膀,連走路都不穩當了,想飛。也等不及自己的腿腳好利索,躺了沒幾天,就在柳弦澈眼皮子底下溜出門,一瘸一拐地到處打問,咱們下一步要打哪里。
副官道:“密林。”
常小秋不解,不是說密林里都是瘴氣?又大,兩眼一抹黑的,這要怎麼打。
他又問:“什麼時候打?”
副官卻不說了,表情意味深長。
常小秋:“……”你們這種中年人什麼都懂的眼神是真的很油膩。
什麼時候打,得看驍王殿下什麼時候回來。
隨著鬼童子的出現,整片西南忽然就變得風聲驟緊。
一批早已被駐軍盯上的邪教教徒接二連三遭到抓捕,另一批關押在地牢中的教徒也被悉數運往十面谷,其中包括當初拐帶常小秋的曙光門門主趙襄,也包括后來在渡鴉城中抓到的屠夫。沒有春風化雨的審問,上來就往刑房里扔。當中有幾個被徹底洗腦的硬骨頭,還在指望著佛母與圣女能來拯救自己,結果被一鞭子抽得滿面是血。
“勸你少念兩句咒。”高林蹲在他面前,“活該你點背,剛好趕上我家王爺心情不好的時候。”
白福教的教義是因果輪回,若不信奉白福佛母,來世就要受盡折磨,但落在梁戍手里,倒不用提心吊膽等待來世,該有的折磨今生半分不少,甚至還要加倍。剛開始的罵聲,到后來也逐漸歇了,開始往外吐東西,一張又一張的口供被源源不斷送往書房,而梁戍像是仍嫌不夠,新一輪搜捕令很快又被傳達至下頭,這回更為聲勢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