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滿面微笑的常少鏢頭神思恍惚,即將堅持不下去的前一個瞬間,一名士兵順著繩索溜了下來,先將他的腰牢牢捆住,又把嬰孩抱進自己懷里,沖上頭的人比了個手勢。
繩索很快就被拉了上去,卻只有一根被拉了上去,至于另一根……拉繩子的人納悶地問,常少鏢頭是不是被什麼樹枝掛住了,怎這麼重,完全扯不動。
“我剛剛下去的時候,沒見哪里有樹啊。”
一眾人趴在懸崖邊往下看,有人吆喝:“喂!小常!你自己試著動一動!”
常小秋在腰間被捆好繩子開始,就徹底卸了力,差不多是癱在了半空中,大腦和身體一起癱,只安心等著上頭開始拽。現在聽到大家都在喊,才回過一點被凍僵的魂來,心想,怎麼不拽我,倒要自己往上爬。
爬就爬吧!他咬緊牙關,重新伸手握住劍柄,想要往上爬,卻動彈不了分毫。
常小秋心里涌起一點不祥的預感,緩緩低頭看向下方,就見一只生有尖銳指甲的枯瘦黑爪,正突兀地“長”在石壁中,牢牢握著自己的衣擺。
他倒吸一口涼氣。
“小常!小常!說句話啊!你沒事吧!”上頭的人又喊了幾嗓子,見他沒動靜,便想順著繩子下去施救,常小秋卻抬頭叫了一聲:“都先別動!”
他定了定神,握緊繩索,緩緩往下滑了一截。隨著高度的下降,一處隱藏在石壁下方的洞穴逐漸顯露,而在洞穴里,一片灰紅色的光點正在明滅閃爍。
幾十、上百、甚至是數百只的鬼童子正整整齊齊地蹲在那里,寂靜無聲地、齊刷刷地與他對視。
待看清眼前景象后,常小秋瞳孔緊縮,幾乎被這恐怖畫面嚇得失聲大叫!他不顧一切地拉著繩索想往上爬,石洞里的鬼童子卻已經尖叫著撲了出來,接二連三掛在他腿上,如同一個巨大的蜂巢!
繩索“嗖”地往下滑了一大截!
常小秋眼睜睜看著自己離插在石壁中的劍越來越遠,只能靠著拳頭閉眼向下砸去,想要掙脫累贅!可鬼童子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哪怕僥幸砸中一兩只,很快又會有新的一批撲上來,就在他腰間的繩索即將被扯斷的同時,一道凜然劍氣驟然橫掃!
鬼童子猝不及防,“砰砰”往山崖下掉了一批。梁戍一手握著繩子,凌空飛蕩接住常小秋,兩腳踹得那些仍掛在他腿上的鬼童子顱骨斷裂,又飛身回到崖頂,將常小秋丟回給部下。
“王爺!”一人將他的佩劍扔了過來。
梁戍握住劍柄,寒光于手中凝結,幾乎是在一瞬之間,他便重新翻身落入懸崖,再度前往那處石洞,貫穿內里發狠一揮!
“嘰嘰哇哇”的慘叫聲中,鬼童子死傷過半,僥幸存活的,也如被炸了窩的毒蜂群,紛紛嗡嗡叫喚著飛速攀爬,他們朝著四面八方的白霧瘴林各自散去,黑色的身影在林間上下彈跳,又很像一只只巨大的跳蚤。
待這群“跳蚤”消失后,四野便重新恢復了寂靜。
所有士兵都心有余悸,他們彼此互相看著,半天,憋出一句:“他娘的,怎麼會有這麼多?”
“將來或許還會有更多。”梁戍將常小秋拎起來,面容冷峻,“來個人背著他,先回營。
”
第96章
營地里的人也已聽說了鬼童子的事, 都覺得邪門至極,西南雖盛行巫蠱咒術,但手法能臟污成這樣的, 也屬實駭人聽聞。高林配合苦宥緊急調遣兵馬, 在每一處村落與密林的接壤處豎起屏障, 以防止又有鬼童子進村殺戮,但這樣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副官道:“戰線一扯就是百余里, 咱們總不能就這麼十年八年地守下去。”
可不守,瘴氣密林又實在不是普通人能隨便往里闖的地方。副官也提議,是不是能組織一批土生土長的本地士兵, 再由獵戶帶路, 進去探探究竟, 卻被苦宥否決。
“太危險了, 得不償失。”他說。
所有人都低估了白福教的“本事”,竟能在密林中養出如此數量的童蠱,至于孩子是從哪里來的, 西南近十年來丟失的婦人與孩童,加起來數量何止上千。苦宥面色鐵青,高林拍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你才來這多久,況且上任后也做了不少實事, 到現在邪教那群人還在懸賞萬金買你的人頭,倒不必太自責。”
苦宥問:“王爺現在何處?”
高林猜測,估摸還在常少鏢頭那里。
常小秋除了手有些凍傷外, 腿腳也被鬼童子抓咬出了血洞, 萬幸的是它們身上并不帶毒,只需要做簡單的清創與縫合, 當然了,縫合的事還是得由柳大公子親自來。
柳弦安從床邊站起身,把位置讓給哥哥,柳弦澈從阿寧手中接過銀針,頭都不抬地吩咐:“你再去看看那具童蠱,將余下的部分剖完,我一個時辰之后過來。”
周圍一圈仆役都很納悶,這柳家兩位神仙公子是不用睡覺的嗎?怎麼忙一個晚上也不見累。
柳弦安答應一聲,在一片崇敬的目光中,面不改色抬腳跨出門,身姿飄然似仙,徑直向著一處池塘穩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