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公子又開始猛猛地頭疼,想著此事結束后,自己是不是應該把弟弟帶回白鶴山莊管束一段時間,省得他越來越無理浪蕩。正琢磨著,阿寧又從包袱中掏出一疊宣紙,整齊摞在桌上。
似乎是畫像。
柳弦澈拿起一張:“小安畫的?”
“是二公子靠著想象畫的。”阿寧道,“大公子細看就能發現,其實每一張的臉都不太相同。”
畫的是一個女人,上挑的狐貍眼,輕佻而又嫵媚,倚靠在欄桿上。這是他根據劉恒暢送來的情報,再結合鳳小金的長相,悉心勾畫出的、張貼在白福教教主住處的那一幅畫中美人。
“大哥。”柳弦安端著一盤糕點進來,腮幫子鼓著,見他在看畫,便道,“可惜阿暢不會畫畫,否則由他原樣臨摹,也省得我還要根據文字描述去猜測。”
“這位姑娘……”柳弦澈微微皺眉,“舉止過于輕浮了。”
“王爺也說她像是舞姬,”柳弦安道,“也像風塵女子,反正不可能是尋常小門小戶。”
在劉恒暢的描述中,畫中美人和鳳小金差不多長著同一張臉,只不過五官要更為精致小巧,身姿也極曼妙。他還旁敲側擊地打問過鳳小金,想探探他究竟有沒有姐妹。
柳弦澈問:“有嗎?”
柳弦安搖頭:“沒有,看著也不像有。阿暢說白福教的教主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假如這幅畫像已經是十幾二十年前所繪,那畫中人也有可能是鳳小金的娘,我覺得這種推測要更合理。”
像這般漂亮的容貌,倘若是舞姬或者風塵女子,理應紅極一時,大受追捧,白福教教主時隔多年,卻仍將她的畫像掛在房中念念不忘,便是鐵證。
“王爺已經差人去查了。”柳弦安道,“我原本還想問問大哥,看有沒有什麼探聽情報的江湖門路。”
“那你怎麼沒來問?”柳弦澈還真認識幾個消息通達的江湖人。
“因為王爺說不用的嘛。”
“為什麼不用?”
“我沒問。”
當時夜已經很深了,柳弦安躺在床上,說話說得困天困地,聽到“不用”,就只“嗯嗯嗯好”地點頭,而后便睡得人事不省,醒來之后,更是將這段對話丟到九霄云外去,只記得梁戍說了不要,那就肯定不要。
自己萬萬不必多費力氣。
畢竟懶蛋還是很懶的,畫畫多了也累,不如躺著分析。柳弦安吃完糕點,又抽出一張畫像,趴在桌上同哥哥說話:“我是這麼推測的。倘若鳳小金的娘當真出身風塵,而鳳小金又對朝廷那位譚大人恨之入骨,會不會譚大人就是他的爹?”
畢竟這種癡情女遇上薄情男的故事,在話本里可太常見了,并且十個有十個都不會是好結局,和現實十分相符。柳弦安繼續分析:“王爺說譚大人出身高門士族,家教森嚴極了,肯定是不會允許他出門狎妓的,娶進門當妾就更不可能。”
但家教再森嚴,也管不住男歡女愛那點事,一夜春情之后種下孽根,世家公子回夢都王城繼續做他的天之驕子,可能很快就忘了這件事,于是這世間就多了一對可憐的孤兒寡母,一個風光不再,被迫改嫁給粗俗的豆腐佬,一個背負著仇恨長大,埋伏在山道上,只等親手殺了薄情寡義的親爹。
柳弦澈道:“看來你這些年的確沒少翻閑書。
”
“……”柳弦安閉起嘴巴,不說了,王爺分明就夸我分析得極有道理,堪比軍師。
柳弦澈有些好笑:“嘴里在嘀咕什麼?”
柳弦安搖頭:“沒有,沒有啊。”
反正軍營里又沒有戒尺,他現在放肆得很。柳弦澈原本是完全不想打他的,但是現在看到這副沒規矩的忘形模樣,就又想打了。
一根曬干的干枯藥材,敲得柳二公子掌心一片火辣,他郁悶得要命,還要坐在桌邊被罰默寫家規,一手草書筆走龍蛇,洋洋灑灑,最后一筆拖出老長,隔著紙面,都透出了迫不及待要去告狀的心態。
柳弦澈站在門口:“你跑什麼?”
阿寧也氣喘吁吁跟在自家公子身后,為何要跑得如此快,先前又不是沒有挨過大公子的打,這回怎麼這麼大反應。
梁戍遠遠看著人朝自己奔來,也很意外:“出了什麼事?”
“大哥又打我了。”
梁戍拉過他的掌心看了半天,納悶地問:“沒事啊,打哪兒了?”
柳弦安淡定地將手抽回來:“就是手,已經消腫了。”但我路上真的已經跑很快了。
不紅不腫的,但梁戍還是配合地揉了揉,忍著笑:“說來聽聽,又犯什麼錯了?”
“沒犯錯。”柳弦安道,“我說了對鳳小金身世的分析,結果大哥就打我。”
可真是不講道理啊!
第95章
但再沒有道理, 這個家里目前也沒有人膽敢對柳大公子的權威提出質疑,即便是萬人之上的驍王殿下,也不太行。柳弦安又往營房中看了一眼, 見屋里仍坐著不少將領, 便問:“王爺還沒有處理完軍務?”
“十幾張嘴, 各執一詞,喋喋不休。”梁戍道, “白福教近期針對十面谷放出的消息,著實有些多。
”
多到幾乎所有的眼線與非眼線都接到了情報,天天有人跑到駐軍營地里報信, 而消息一旦廣泛傳開, 立刻就如同那明晃晃刻在峭壁上的古文字一樣, 變得“不值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