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中仍有不少巫醫在忙碌,劉恒暢也混在其中,白福教教主雖然看在鳳小金的面子上,答應他也能替烏蒙云悠看診,但也只是“看”診,一不能施針,二不能開藥,明顯仍不信任。劉恒暢倒也不急,這陣見巫醫要去藥房,就自告奮勇跟了上去,手中拎著沉甸甸的箱子,勤快麻利。
這里的藥房不是普通藥房,是白福教存放珍貴藥材的地方,暗室中更藏有大批毒蠱,旁人絕難踏入,光大門就修有三重。巫醫走到第一重大門口,回頭看了眼身后跟著的劉恒暢,用生硬的口音提醒他,這里是教主的住處,進去之后,休要亂走亂看,否則小心你的命與眼珠子!
“是,姐姐請放心。”劉恒暢趕忙低下頭。
巫醫帶他一道進了院落。白福教教主的住處,防守自然嚴密,處處都是巡邏的弟子,而劉恒暢也是沒有資格進入藥房的,只能拎著箱子在外頭等,等的同時,身邊至少守了五名弟子,別說是亂走,就連亂看,估計也會被呵斥。
劉恒暢心想,得,白來一趟。
巫醫在藥房內待了許久,少說也有小半個時辰,天上連日頭都隱了,開始刮陰風,劉恒暢被凍得打了個噴嚏,便陪著笑,嘿嘿往房檐下躲了躲,因動靜不大,那些弟子倒也沒怎麼搭理他。
虛掩著的木門被風吹開一條小縫。劉恒暢低著頭,視線往房中飄去,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小半間屋子,是一處空置的廳屋,只有一張矮幾,和一幅畫像。
在看到畫像的第一眼,劉恒暢實打實被嚇了一跳,畫中人生著一雙狐貍上挑眼,乍看還當是鳳小金,可再細觀,卻是一幅女人的畫像,容貌極美,神情極媚,動作輕浮浪蕩,上半身倚在欄上,手里握著一把團扇,似乎正在與畫外人調笑。
劉恒暢琢磨,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這難道是……鳳小金的姐姐?妹妹?畫上是有落款的,但因為距離隔得實在太遠,并不能看清具體寫了什麼。此時巫醫已經取完藥材出來了,他也只有收起心思,先規規矩矩離開,等著下回有機會再來看。
渡鴉城里的氣氛,因為宋長生的“死”,而變得有些壓抑起來。這也是白福教想要看到的結果,以這場死亡來告知所有信徒,背叛白福佛母的下場。
“威名赫赫的驍王殿下竟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嗎?”
“看起來是沒有的。”
“驍王殿下再厲害,難道還能厲害得過鬼神?”
“能吧,驍王殿下在西北時,都說鬼見愁。”
“……”
但西北與西南,終究是不同的。
可能鬼見愁也會水土不服。
總之過年時的歡聲笑語,在此時的渡鴉城里,是半分也見不到了。還有那些先前曾大言不慚,說自己也要上陣抓邪教,好與宋先生一樣光宗耀祖的人們,也紛紛夾緊了尾巴。光什麼宗耀什麼族,連命都沒了,也不知哪天發喪,唉。
大家伙在路過府衙時,想起這件事,都要忍不住扭頭多看兩眼,唏噓一句。
可門口卻一直沒有黑白幡掛出來。
與此同時,距離府衙不遠處,那間廢棄的鐵匠鋪子,卻在一個深夜突然有了動靜。
“叮,叮,叮!”
清脆的鐵器撞擊聲不絕于耳,在寂靜的寒夜里,堪稱擾民。
小娃娃被吵醒了,大人也被吵醒了,哭的哭,罵的罵,還當是賣菜刀的老王又在作妖,等了老半天都不見歇,干脆氣呼呼地穿上衣服前去理論。可出門一看,老王也裹了件大棉襖,無辜得很:“怎麼一個個都罵我,我難道有病麼,大半夜打什麼鐵?”
其實也不用他辯解,因為就在老王罵罵咧咧的時候,打鐵的聲音還在繼續,并未有半分停歇。
“叮叮,叮叮,叮叮!”
越發密集。
渡鴉城里是只有老王一個鐵匠的,不是他,那……這時候,有人突然想起了近日新死的那第一鑄劍師,驚得叫了一嗓子,結結巴巴地提出,不不不不會是宋先生吧?
寒風嗖嗖,吹得眾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鬧鬼了啊!膽小的二話不說,掉頭就往家里跑,膽大的集結成對,一起循聲去看究竟。
“叮,叮,叮!”
官府也被這聲音驚動,等百姓們找到鐵匠鋪子時,這里已經被衙役圍了個嚴嚴實實。
透過矮矮的院墻,可見紅彤彤的沖天火光。
“李捕頭,捕頭!”有年輕人小聲叫自己的發小,“李哥,這是……大人請來的鐵匠嗎?”
“別問,別問了,快回去!”李捕頭也是神情慌張,“別,別在這里待著了!”
“出什麼事了?”
“沒聽到我說什麼嗎,大人有命,誰也不準靠近,都回去!”
衙役們集體趕人。百姓們白跑這一趟,毫無收獲不說,事情反而還變得更神秘詭異,簡直毛骨悚然。年輕人好奇心重,往回走歸往回走,但還是不忘回頭,用口型又問發小:“鬧鬼?”
李捕頭匆忙點頭,又揮手讓他快點走。
年輕人倒吸一口冷氣,腳底抹油飛快地溜。
此時鐵匠鋪子里的情形,也確實像鬧鬼,因為已經“死”了好幾天的宋長生,眼下正在鍛劍,叮叮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