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云樂也不知自己為何要查,總不能是說因為瞧著背影好看,便想探明人家的身份。再加上自己偷偷溜去茶樓,本就是違反教令的,被師父知道之后定要懲罰,就吩咐侍女誰都不許再提此事,勉強敷衍了過去。
可現在,她卻覺得眼前這兩人與茶樓那兩人,似乎又有了一些微妙的重合,說不上哪里像,好像處處不像,可也說不上哪里不像。
“圣女。”楊圣使見她失了儀態,不得不在旁咳嗽提醒。
烏蒙云樂將視線收了回來,心中卻依舊疑惑,她打算記住這兩個人的身份,之后去向哥哥打聽。參拜大會即將開始,楊圣使照例要說上許多光耀四野的廢話,眾信徒都站在下頭聽著,當中有一對夫婦,丈夫擔心妻子會凍著,就一直握著她的手,兩人親密恩愛,烏蒙云樂在看他們,宋長生也在看他們,只是心態卻不同,一個是少女天真的羨慕,另一個卻是難言的哀慟。
因為白福教的教義實在是太長了,又長,又晦澀,又無聊,又狗屁不通,全篇除了奉獻還是奉獻,柳弦安差不多聽一段就能順推出后面十段,于是聽著聽著,就開始犯困,困得眼皮都耷拉在一起。
常小秋站在他身側,看得清楚,心里著急,又不敢提醒,害怕自己萬一將他叫醒,對方稀里糊涂大聲問一句,會鬧出更大動靜,所以只能求助地輕輕清嗓子,想引梁戍注意到這頭。梁戍聽到動靜,果然往后瞄了一眼,這一瞄,卻沒生氣,反倒包容一笑,往后退一步,手下輕拽,讓人趴在自己背上,好睡得更舒服些。
“……”
常少鏢頭:我真的不懂。
柳弦安倒也沒完全睡著,還在跟三千世界里的朋友們解釋,我今日有事要做,所以沒空論道,你們先回去吧。
賢者便問,既然沒空,那你為何要來?
柳弦安答,我也不想來的,只想稍微閉一閉眼睛,但是王爺卻讓我趴在他背上睡會兒。
卻之不恭,你們知道吧?
第79章
因為三千大道里的諸位賢者都對驍王殿下很感興趣……當然了, 也有可能是被迫感興趣,誰讓這整個宇宙乾坤都是浮于柳二公子的腦海中呢,既寄居于此, 焉有不聽世界主人安排的道理?于是只好陪著站在溪水邊, 聽了半天驍王殿下究竟有多麼華貴英武, 一個一個困得不行。
而現實中的柳弦安,也同樣正困得不行, 頭都不想抬起來,偏偏梁戍又很縱著他,要睡就只管睡, 像是絲毫沒把這滿山包的邪教教眾放在眼中。常小秋站在旁邊, 一方面心懸在嗓子眼, 生怕會被邪教發現這里有個人正在呼呼大睡, 一方面又有那麼一絲絲盲目的崇拜,覺得不愧是驍王殿下,這種復雜的局面竟都能如此安然應對, 一時分心,便也沒有細聽上頭的人在說些什麼,只稀里糊涂跟著鼓掌。
梁戍身材高大, 又站在隊伍最后,所以即便是高臺上坐著的烏蒙云樂, 也并沒有覺察出這一頭的異常。她坐得無聊,就將下頭的人一個一個打量過去,這樣狂熱而又虔誠的面孔, 她已經見過了太多, 沒什麼稀罕的,況且世間的少女, 絕大多數都不會喜歡盯著中年男子細細觀賞,看過一圈之后,烏蒙云樂發現這回只有兩個人能稱得上好看,一個是少年意氣,另一個則是……她的眉心微微跳動了一下,因為發現對方竟也正在看著自己。
教徒是不被允許直視圣女的,就在一刻鐘前,剛剛有人因此喪命。因為宋長生的目光實在太過直白,完全沒有一絲遮掩,烏蒙云樂竟被他看得有些心驚起來。
梁戍不動聲色地握緊劍柄。
常小秋余光瞥見,自己也趕忙握住劍,他其實并沒有發現宋長生和烏蒙云樂的眼神交匯,但跟著驍王殿下行事肯定是不會有錯的。此時楊圣使已經宣讀完了教義,柳弦安也從溪水旁的石頭上站起來,向眾人擺了擺手,苦惱地說道:“這下我真的得走了,你們若還想再聽,那只有等下回。”
賢者們看起來也并沒有很想再聽的樣子,紛紛如釋重負地送這位朋友離開。柳弦安招手叫來一只白鶴,正準備回到現實世界中,耳旁卻突然傳來一聲暴呵——
“放肆!”
他一下睜開眼睛。
梁戍正握著他的一只手,捏了一把,低聲道:“別怕,沒事。”
這一頭沒事,有事的是另一頭。宋長生淡淡問道:“我哪里放肆?”
“膽敢對圣女無禮,這難道還不算放肆?”楊圣使沉聲提醒,“宋先生,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有何身份?”宋長生撥開人群,緩步上前,“是中原第一鑄劍師,還是失去了新婚妻子的傷心人?”
白福教的弟子見勢不妙,立即沖上前將他圍住,楊耀卻沒有下令將他也按教規處置,只是道:“宋夫人的悲劇,圣女與我皆倍感痛心,但她的魂魄已經在歸來的路上,宋先生又何必在此時發難,難道就不怕她再也回不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