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林“噗嗤”笑了出來,笑完又覺得這種場合應當嚴肅,便又清清嗓子,對那人皺眉道:“別說六十歲,就算六百歲,難道就能犯法而不懲?照我看,你爹娘比你多活了幾十年,卻依舊不辨是非,倒是應該判得更重才是。我家王爺從來不吃倚小賣小、倚老賣老這一招,若想輕判,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朝廷調查,趁早將你們腦子里那見鬼的白福佛母清理干凈,別再嚷嚷出來,臟了我家公子的耳朵!”
我家,公子。
梁戍覺得自己應該考慮給他漲點錢。
村民們有沒有被罵清醒不好說,但至少是被罵安靜了。
護衛們持刀守在四周,官府距離此處不算近,就算快馬加鞭,應當也得等明日中午才會到。梁戍不愿讓柳弦安繼續待在這臟污詭異的村子里,便與他一起回到村外的樹林中。
柳弦安問:“王爺不繼續審他們?”
梁戍道:“不必,高林知道該問什麼。”
柳弦安點點頭,覺得有點肚子餓。
梁戍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攏了一堆林中干柴點燃,又從馬車里取出一塊包好的烤肉,慢慢烘烤加熱,道:“還真是萬事都不耽誤你的吃和睡。”
“也有能耽誤的。”柳弦安坐在他身邊,也學樣穿了一張燒餅烤。他的確在大多數時候,都能吃能睡,但也有幾回為數不多的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全是為了驍王殿下——勉強睡著了也不踏實,還要在夢中繼續操心勞力。
梁戍問:“什麼能耽誤?說來聽聽。”
柳弦安拒絕:“不說。”
梁戍摟著他的肩膀,哄騙:“四萬八千歲的神仙,歷經世事閱盡千帆,還有什麼好不能直說的。
”
柳弦安依舊氣定神閑閉著嘴。
“你不說,那我可要亂猜了。”梁戍捧起他的臉,“想我想得睡不著?”
只是隨口一扯,沒曾想一扯就準。四萬八千歲的神仙沒有修煉出四萬八千歲的臉皮,在這方面,柳二公子還嫩生得很,如此近距離地與心上人對視,又被戳中了心事,便再度有些面紅耳赤。梁戍如同發現了藏寶山:“不是吧,真這麼想我?”
柳弦安卻覺得這是人之常情,要不怎麼說情愛惱人,不見又思量,詩里都這麼寫。
梁戍抱著他,將人摟緊了:“既如此,那往后我也不回房睡了,整夜守在你床邊,如何?”
柳弦安被他說得耳朵癢,就側頭去躲,對方卻不肯松手,只好假癡不癲地來一句:“什麼,我餓了。”
梁戍依舊將人圈在懷中暖著,俯身取了火堆上的東西給他吃。胃里有了食物,方才在村子里生出的、骨縫里的寒意也就被驅散些許,舒服了許多。柳弦安道:“再往南,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這樣的村落。”
“這樣的村落,哪怕有一百一千個,也不難解決。”梁戍道,“棘手的是白福教,它就像一只巨大的蟻后,藏在幽深地下,不斷催生出一批又一批的受害者,不將其徹底根除,西南永無寧日。”
他說話時的聲音很輕,沒什麼戾氣,輕飄飄的地嘆一口氣,像是疲倦極了的一句感慨。柳弦安就伸手撫住他的側臉,稍微摸了摸,梁戍感受到了這份體貼與心疼,得寸進尺起來,與他靠得更近,臉也幾乎貼在一起。
山風吹得林葉沙沙,西南的冬日并不酷寒,兩人守著火堆相互依偎,手腳也就暖了。
柳弦安難得沒有被火堆烘烤出睡意,主動伸出手,讓梁戍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頗有幾分相依為命的意思。
眾人在林間露宿一晚。翌日中午,地方官員帶著人馬屁滾尿流地趕來,是當真屁滾尿流,他從馬背上跌下來,在參見梁戍時,險些戰戰兢兢尿了褲子。他知道自己這地界邪教多,但怎麼就多到了這種地步?整座村子的人都被洗腦,舉起刀要殺驍王殿下,這……干脆也將自己也一起殺了吧!
“后續交給你去查,能查出結果,本王免了你這回的失職之罪。”梁戍道,“這座村子里的人,能勸則勸,其余冥頑不化者,全部按邪教論處,不必多費口舌。”
“是,是,下官定竭盡全力!”官員已經做好了被砍腦袋的決定,現在撿回了命,劫后余生,險些哭出聲來,“王爺只管放心!”
他在這里磕頭,另一邊的村民還在喋喋不休地詛咒念經,官員聽得頭都大了,命下屬趕緊堵嘴拿人。驍王府的護衛也被念得心焦,道:“都一晚上了,這些人怎麼不累,真以為靠著一張嘴就能說死人?”
“靠嘴還真能說死人,不過不是他那種說法。”高林丟過去一個饅頭,“吃吧,吃完繼續趕路。”
護衛問:“那是哪種說法?”
高林看向另一頭,柳弦安正在樹下在同阿寧說話:“喏,就是那種說法。”
但柳二公子本人并不認為自己的嘴皮子有多厲害,他昨晚沒休息好,脖子酸痛,頭也昏沉。阿寧一邊替他按摩肩頸,一邊問:“公子抱著王爺,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柳弦安道:“對。”
阿寧覺得這很匪夷所思:“可是公子平時躺著睡,一晚上都要換七八個姿勢。
”
柳弦安解釋:“因為平時睡的時候沒有王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