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戍道,“西南駐軍總統領是我指派的,他的脾氣我最清楚不過,從來不會浪費人力,更不會舍近求遠,所以除非是童鷗自愿請求來懷貞城,那麼看在整支駐軍都很閑的份上,他才有可能點頭答應。”
柳弦安聽懂了。城里鬧小鬼這種事,哪怕案子查得再快再好,也不會算作軍功,確實沒必要跨越十幾個大營專程趕來,便又道:“方才我在解釋其余骨傷的時候,他只是點頭,但腕骨那處卻是我隨口編的,而他果然也提出了質疑,說明童鷗八成知道那里沒有傷。”
梁戍笑道:“學會騙人了。”
“這不叫騙人,叫兵不厭詐。”柳弦安道,“走,我們去把這件事告訴高副將。”
“告訴他做什麼?”梁戍不同意,“高林這輩子,可能也就認認真真翻這麼一回書,你竟還要去打擾。”
柳弦安說,那不去也可以。
兩人一同回到客棧休息,把高副將獨自丟在冷風寒霜的破爛卷宗房里。
簡直聞者落淚。
而當天夜里,柳二公子又失眠了,阿寧掏出藥箱提議,不如我給公子扎一針。
柳弦安踩著軟鞋坐在床邊,想了一會兒,吩咐道:“你去看看王爺睡沒睡。”
阿寧答應一聲,躡手躡腳站在走廊上想偷聽,卻正好被開門的驍王殿下逮了個正著,頓時大窘:“王爺還還還還沒歇息?”
“沒有。”梁戍往他身后一掃,“有事?”
阿寧維持著尷尬而又熱情的笑,同樣扭頭看向自家公子,不知道啊,我們應該有事嗎?
柳弦安覺得,那也能有一下,因為反正睡不著。
于是阿寧便被派到樓下煮了一壺花茶。
柳弦安坐在桌邊,看著只在寢衣外罩了一件寬袍的驍王殿下,這衣服確實要比自己畫出的那些浴袍好看許多,可見宮廷裁縫的手藝果然不一般。
梁戍問:“你又在看什麼?”
柳弦安答:“衣服。”
梁戍道:“倘若喜歡,將來回到王城,我也送一件給你。”
柳弦安卻想,喜歡歸喜歡,但我自己不想穿,因為看起來就很冷。領口敞著,寬袍的布料像流水一樣薄軟,正輕柔覆在驍王殿下因為常年征戰,而顯得異常精悍漂亮的肌肉上。
梁戍扯著他的發帶:“你怎麼看得一點都不收斂?”
柳弦安疼得皺眉:“因為王爺穿得也并不收斂。”
一句話就戳穿了驍王殿下求偶開屏,看似不經意出門,其實在房間里換了半天衣服的孔雀本質,不愧是活了四萬八千歲的睡仙。
梁戍將茶杯從他手中奪走:“不許喝。”
柳弦安也不搶,將另一個茶杯端過來,低頭啜飲一口。
雙唇紅而濕潤。
搶杯子這種行為幼稚不幼稚暫且不論,但趙小毛顯然是沒法體會此時驍王殿下心情的。
似火燎原。
作者有話要說:
趙小毛是王府看門人那個只會扯小女孩辮子的兒子Orz.
第58章
房間寂靜, 只有短短一截蠟燭在隨著風跳,火苗“撲撲”躥出一寸高。
柳弦安放下手中空杯,起身去柜子里找出一個燈罩, 看著挺舊, 卻還是個稀罕貨, 雙層中空,上頭細細描畫著才子佳人, 被熱氣一燎,兩層燈罩便晃晃悠悠地轉了起來。小河里蓮燈載著鴛鴦繡帕一起飄,柳弦安就說:“白鶴城里也有差不多的夜游會, 燈火漂了滿河, 我與阿寧曾去過一次。
”
于是原本就很擁擠的夜游會, 立刻變得更加擁擠, 所有人都踮起腳想看看柳二公子,也不再往河中放手帕了,直接捏在手里朝他拋。這樣一來, 就搞得許多辛辛苦苦寫了詩,卻壓根沒有姑娘愿意看的“才子”大為不滿,回家立刻曲里拐彎寫了許多酸溜溜的詩罵他。
“不過我大哥全部替我罵回去了。”柳弦安道。
柳弦澈雖然平時總提著戒尺教訓弟弟, 覺得柳家子弟怎能如此不學無術,但一旦聽到外人嘰嘰歪歪, 尤其是自己的弟弟什麼錯事都沒做,只是出去活動了一下,就被嘰嘰歪歪之后, 立刻大為不滿, 親自帶人尋上那些個酸書生的家,板著臉往廳中一坐, 討要說法。
而柳大公子在白鶴城中的威望,差不多是能與柳莊主齊名的,不茍言笑時更可怕,寫詩那些人壓根就不敢見他,所以大多是他們的爹娘出來賠禮道歉。柳弦澈一并應了,這才勉強起身離開,并且在一家人吃飯時還要說,真是豈有此理,弟弟好不容易才出門走動一回,怎會遇到那群草包?
柳弦安道:“好像除了我爹和我娘,白鶴城里其余所有人都怕我大哥。”
梁戍道:“那下回再去白鶴城,我請他喝酒。”
“大哥不怎麼飲酒,不過一兩杯應該可以。”柳弦安說,“他前陣子還來信了,讓我安心待在王爺身邊,去南也好,北也好,總之不必著急回家。”
梁戍對這位未來大舅哥的看法立刻平地拔高:“好,那你便一直安心待著。”
“一直”這個詞,替換一下,差不多也就是一生一世,因為一直嘛,持續不斷連綿不絕。
柳弦安端著空茶杯,覺得這聽起來像是一個許諾,但又有些輕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