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弦安一本正經地答:“吸陽氣。”民間故事里都這麼寫。
沒有哪個當娘的能聽得這話,牟翠花當場五雷轟頂,看著又要昏,阿寧趕緊將嗅鹽遞過去。柳弦安也搬了張椅子坐在梁戍旁邊,繼續道:“這城里得罪過萬圓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可她卻偏偏找了你,不去找那剩下的九十九,這是為什麼?”
“我哪知道為什麼。”牟翠花道,“真不知道啊。”
她又絞盡腦汁地回憶了半天,也沒能回憶出什麼有用的線索,自己當年都做了什麼?頂多就是知道了萬圓和獵戶的私情后,尖酸刻薄地罵上幾句,又或者是在萬圓入獄后,幸災樂禍地到街上嗑了一早上瓜子。
“可是下午……下午傳出那丫頭自殺的事情后,我就再沒提過了,一個字都沒提過。”牟翠花道,“她爹在街上發瘋,還是我們掌柜的去把他扶進了屋。我就算再嘴賤,也不至于在這種事上還要去爭個高低。”
“那你兒子呢,有沒有得罪過她?”
“我兒子就更沒有了,他是個老實人,三棒槌打不出一個屁。那丫頭死的時候,栓子還在外頭跟著木匠學手藝,面都沒見著。我要是在這種事上說謊,我天打五雷轟,臟心爛肺,出門就跌坑里。”
牟翠花高高舉手,滔滔不絕地發了一番毒誓,還將自家兒子也拉來一起咒,可見確實是沒心虛的。阿寧從未聽過如此花式繁多的民間咒罵,上到祖宗下到地府,簡直耳朵眼睛一起疼,便趕緊拉著她進屋去扎針。
梁戍問:“怎麼看?”
柳弦安道:“不像是在說謊。
”
兩人都不信女鬼會從墳里往外爬,既然女鬼已經確定是由人假扮的,柳弦安繼續道:“那會不會是牟翠花得罪了扮鬼的人?”
梁戍便差護衛去外頭打探,雖然這天街上沒幾個閑人,但僅靠著鋪子老板們的三言兩句,也能得出結論——在懷貞城里,這位牟翠花大嬸得罪過的人,可太多了,別說兩只手,就算是二十只手,怕也數不過來。
城里排名第一的刻薄精。
柳弦安佩服:“好能吵,這條線索怕是沒用了,我們還是去找找那位劉猛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寧:倘若高副將不穿鞋。
高林:救了個大命。
第56章
劉猛就住在牟翠花對街, 不到五十步的距離。此時院門大開著,他正坐在臺階上曬太陽拆竹篾,身旁堆放著許多五彩紙張, 聽到外頭有動靜, 眼皮子也不掀地叫:“爹, 娘,你們回來了。”
梁戍與柳弦安站在他面前。
劉猛眼睛瞥見兩人衣角, 手下稍微一頓,心里暗暗叫苦。緩緩抬起頭,就見果然是昨晚的老熟人, 便壓低聲音趕人:“不是說好就當沒見過面嗎?我爹娘馬上就要回來了, 你們趕緊走。”
梁戍道:“路過此處, 進來討杯水喝。”
劉猛卻不好騙, 斜眼一瞥:“方才牟翠花那摳門精沒給你們倒水?”
聽這說話的語氣,兩家的關系明顯也沒好到哪里去,可見牟大嬸確實是從城東一路得罪到了城西。柳弦安隨手拿起地上一個風車:“這是你做來賣的?”
“什麼眼神。”劉猛接著剪燈籠線, “我是在拆,不是在做,五彩會取消了, 這些東西短期也用不上,拆了存放不占地方。
你若喜歡, 只管挑幾個拿去玩,也不必給錢,趕緊走了就成。”
柳弦安是挺喜歡, 拿幾個玩可以, 但趕緊走不成。他打量了一下這處院子,很大, 左半邊隔出了簡易的倉庫,里面堆放著不少亂七八糟的貨物,還有些鑼鼓家伙,蓋了張防雨的破舊大氈。劉猛原本不想再搭理這兩個人,但見他不住地左右看,實在腦瓜子嗡嗡的,便干脆站起來趕客。
門外卻響起了“吱扭扭”的車輪聲。
一對中年夫婦推著小車進來,見到自家來了客人,也一愣。劉猛趕緊道:“我不認識這兩個人,他們是來討水喝的。”
梁戍向夫婦稍一點頭,柳弦安道:“打擾二位了。”
劉叔不善言辭,劉嬸倒是還能說上幾句話,她讓自家男人去把車上的東西卸了,對客人笑道:“我早上做活的時候就聽人說,城里來了兩個頂富貴外鄉公子,快請坐吧,我讓阿猛去泡茶。”一邊說著,又從小車上取出一籃子紅艷艷的風干肉脯請兩人吃,柳弦安婉拒后,她又摸出了幾個鮮花汁染的紅蛋。
“好多吃的。”柳弦安掃了一眼小車,“家里這是要辦喜事?”
“阿猛光棍一條,哪里有喜事可辦。”劉嬸道,“我是在余老爺家里幫工的,這些吃食,原都是他為五彩會的流水席所準備,再放下去就得壞了,所以夫人今天就都賞了我們。”
余老爺名叫余琮,是這城里數一數二的富戶,雖然一大把年紀了,身體卻硬朗,經常在街上和小娃娃們一起踢毽,平時看著像個不著調的老小孩,可在大事上又極靠譜,這回城里鬧鬼,官府無計可施,也是通過他去外鄉請的巫師,花了不少銀錢。
“巫師來了嗎?”
“還沒有,不過聽說他能通靈,肯定是能抓住女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