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已是金鼓齊鳴,所有叛軍都列隊跑過長街,準備迎戰守城, 百姓們也拿起刀守著家門, 有一部分想往城門口跑的,被柳弦安叫住:“程大才, 你的媳婦呢!”
被他問話的青年回答:“在家。”
“把她帶到破廟。”柳弦安找了個高臺站上去,大聲號召,“把所有沒法自保的人都集中到破廟,其余能拿得動刀劍的人,負責守住廟門。我們得集合在一起,像現在這樣東一個西一個地亂跑,是保護不了家人的。”
“可萬一琰軍破城……”
“那萬一在琰軍破城之前,就有人要殺你的妻子呢?”柳弦安沒有再與他多言,而是號召更多人,“快,都帶著家人跟我走!”
有一部分人選擇了聽他的話,帶著父母妻兒轉移到破廟,病弱者待在最里頭,青壯年持刀守在外。另外還有許多人在沿街叫喊,說破廟有人保護,讓大家都過去。苗常青則是帶著他的一百個人守在最外圍,老頭須發皆白,就好像是年畫里的守門將軍。
越來越多的百姓躲了進來,破廟裝不下,就分散到這一帶的房屋中,苗常青將有刀劍的青年編成隊伍,守住了各個路口。鬧出這般動靜,終于引來了袁縱的注意,他不悅地問:“老苗想做什麼?”
前來報信的官兵道:“苗將軍拿著皇……黃的劍,還對那個大夫言聽計從。”
袁縱身旁的軍師不陰不陽道:“皇上還看不出他的意圖嗎?”
袁縱自己對皇位是充滿渴望的,所以他覺得旁人對皇位也應該是充滿渴望的,于是面色鐵青,道:“讓老苗速速帶人過來,所有能打仗的青壯年也過來,倘若他們不肯來,不肯來——”
軍師替新皇補完后半句:“抗旨不遵者,殺無赦。”
三支流火利箭劃過長空,帶來尖銳聲響。
琰軍已經開始攻城了。
柳弦安也與苗常青站在一起,他看著一支軍隊從長街另一頭煙塵滾滾地殺來,手中刀劍森然。人還未到,為首那人便已經高聲命令:“皇上有旨,苗將軍與所有青壯年都出城迎戰,不得有片刻延誤,快走!”
柳弦安問:“青壯年都走了,那這些老幼病弱誰來保護?我們不走。”
回應他的是一片刀劍碰撞聲。阿寧勇敢地擋在自家公子面前:“怎麼,你們想殺人嗎?”
“你不自己跑出來,我還差點忘了,軍師吩咐過,旁人可以活,但梁狗的奸細必須死!”為首那人指著柳弦安,“來人,拿下!”
一群兵兇神惡煞地撲了上來,苗常青怒道:“誰敢!退下!”
但這位老將軍顯然已經沒什麼權威了,或者已經被袁縱革職也說不定,眼看柳弦安就要被帶走,周圍的青壯年們紛紛上前阻攔,現場起了一場小規模的動亂。為首那人見狀,越發不滿:“將他們全部給我拿下!違抗者,一律按奸細論處!”
“大戰在即,你們不出城,倒在這里威脅百姓,喊打喊殺!”王繁一刀掃開柳弦安面前的人,冷冷道,“我看誰敢動我家大夫!”
“反了你!”為首那人拔劍就砍,卻不是王家兄弟的對手。他狼狽滾落馬背,竟失態地大喊:“都有誰與他們站在一邊,全部殺了,省得動搖軍心!”
苗常青怒目圓睜:“你瘋了!”
他想騎馬去找袁縱,卻被亂刀砍傷了馬腿。王繁一把將他扯到安全處,此時叛軍已如失心瘋一般殺了過來,青壯年們舉刀抵抗,當中也有人大喊,說自己愿意出城迎戰,但換來的依舊是鋒刃寒光。
有百姓看出端倪,高呼道:“他們就是想殺了咱們!”
苗常青已經受了傷,柳弦安想去扶他,自己差點被絆了一跤。王繁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拎起來,道:“公子不必驚慌,王爺已經派了許多人進城,為的就是應對眼下這局面。”
是嗎?柳弦安四處看,果然發現在百姓中,還混著許多高手,數量之多,用兩只手加兩只腳,肯定是數不過來的,一飛來飛去,就更眼花繚亂,便問:“都是什麼時候進城的?”
“只要愿意使銀子,再長的隊伍也能插到前頭。”王繁道,“這群烏合之眾,遠非我軍的對手,公子只管等著看,王爺定能在三日內破城。”
破廟里的人齊心協力,很快就將所有叛軍都殺了個干凈。柳弦安邁過尸體堆成的山,找到方才那名一直在喊殺的首領,隨手撿起旁邊一把刀,割開了他的上衣。
阿寧不解地問:“公子要做什麼?”
“他剛才的表現太反常了,好像根本就不是來催促百姓上戰場的,只是想找個由頭殺人,可按理來說戰爭才剛開始,就算要屠城也不必如此著急。”柳弦安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突然想起了白福教,不過他身上又并沒有刺青。”
“他不是白福教的人,不代表城門上沒站著白福教的人。”王繁道,“公子這麼一說,還真有幾分可能。”
“倘若是邪教作祟,就更要保護好百姓了。”柳弦安從神像下摸出黃望鄉的劍,“現在城門口正在激戰,袁縱尚且顧不上這頭,我們抓緊時間,把大家從西北小門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