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大人,哪個蔣大人,蔣濤還是蔣忠起?”
“都……都不是,是蔣威蔣大人。”
“微末不入流的官職,連名字都沒資格送到王爺面前,倒是養出了你們這群欺凌百姓的鬼東西。”高林聽得火起,示意手下先去將那名青年解救出來。阿寧見他像是餓極了,便把桌上剩下的肉撕了一塊,青年卻緊閉著嘴,不肯去吃,干澀道:“這……是我養的狗,被他們殺了。”
阿寧手下一僵,心里不忍,趕忙將肉拿開,又去馬車里取吃食。
柳弦安喂青年喝了幾口水,另一頭,高林早已將那群官兵踹得七零八落,騰出了一條路。梁戍踏進村落,村口的動靜與慘叫已經驚醒了不少人,他們睡得稀里糊涂跑出來,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驍王府的護衛悉數擒拿,一共三十六人,有公文有批復,四方四正一枚鮮紅大印,當真是大琰的正規駐軍。
所以也就比流民冒充更加可惡,流民是在生死關頭被激發出的惡,而這群人拿著朝廷俸祿,卻欺辱著朝廷的百姓,當真該死。
村子里還有一些被囚禁的鄉民,多是年輕女子,可見這群混賬是半分惡也不想落下。青年是村長的兒子,叫阿勇,他當日掩護許多人從小路逃命,自己留下斷后,原想著和賊人同歸于盡,但到底勢單力薄,這些天遭遇了許多非人的折磨。
高林踢了一腳地上不斷呻吟的人:“像你們這樣的隊伍,一共派出了多少?”
“我們,我們只知道蔣大人一共派出了三隊人馬,其余營差不多也是一樣的,要打仗,第一件事就得收軍糧,而且還要速度快,免得被人搶了先。
”
蔣威頭上兩級,才是蔣濤,再往上一級,才是蔣忠起,再再往上,才是呂象。連這沒聽過名字的蔣威都能派出三隊人馬,那整支駐軍都放出來,不得將方圓數百里的百姓攪得沒一日能安穩?
而駐軍是根本不應該缺糧的,沒有人比梁戍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也就沒有人比他更加怒火滔天。被解救出來的年輕女子還在悲聲哭泣,青年的腿腳也被折磨的幾乎露出白骨,梁戍微微閉了閉眼睛,道:“全部丟去喂狼。”
“是!”
守衛拖起地上的人,向著村外走去,慘叫求饒聲逐漸隱沒于夜色深處。高林對阿勇道:“小兄弟,你是好樣的,但我們必須得盡快趕路了,不能留下保護這座村子,往后或許還會有同樣的劫匪,你得自己決定是要帶著其余人進山,還是要繼續留在這里。”
“我知道。”青年粗喘著,“我會同阿爺商量。”
“好。”高林道,“保重。”
“大哥!”青年叫住他,猶豫著看向院外,“我剛才聽到你們說,驍……”
高林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這份公道,王爺定然會替百姓討回來。”
第38章
一行人只在樹下稍歇了兩個時辰, 天色剛亮,便又收拾行裝,準備繼續趕路。梁戍自從離開小兆村后, 就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此時才問了一句柳弦安:“還能不能堅持?”
柳弦安點頭。
他不愿耽誤隊伍的行進速度, 但現場其余人心里都清楚,這種不眠不休的趕路法對軍人來說, 都已經算是將弦繃到了最緊,更何況是白鶴山莊養尊處優的公子,而且眼前這個還是揚名全天下的懶, 平時能躺就不坐。
不過柳弦安還真是不算太累。可能是因為白鶴山莊平時藥膳調養得好,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已經悟出幾分天道, 能用精神去影響軀殼, 總之騎在馬上趕路時,整個人也是神靜心清的,頗有那麼幾分去欲去求, 內外兩忘的境界。
心若如焦葉,則赤日炎炎而不覺熱,冰雪皚皚而不知寒嘛。
這很合理。
柳弦安整理好馬鞍, 剛跨上玄蛟,卻覺得身后一沉。梁戍一手環過他的腰, 另一手握住馬韁,以方便讓人靠在自己胸口,道:“路上再這麼睡會兒。”
玄蛟在原地踱了幾步, 它天生神力, 一蹄可碎巨石,所以馱兩個人也并不覺吃力, 相反,因為主人終于愿意放棄那匹丑棕馬,心情還挺好,仰頭一口氣打了一串響鼻。柳弦安稍稍驚訝,轉身剛想說話,梁戍卻已經揚鞭催動,如一道獵獵朔風,向著遠處繼續疾行。
剩下阿寧站在原地,他雖也出自白鶴山莊,但畢竟是常年干活的,一下午切一車老樹皮也不手抖,體力足夠支撐著趕路。高林便只命幾名護衛多幫忙盯著點,繼續按照原來的計劃前進。
柳弦安被梁戍虛攏在懷里,整個后背都是暖的,手指也縮進袖中。在去赤霞城時,他曾這麼睡過一覺,所以有經驗。冷冽的山風像是被屏蔽在了另一重時空,柳弦安閉起眼睛,聽話地打了個小盹。
梁戍微微俯下身,鼻尖輕觸到對方的發頂,他同樣能感覺到透過衣衫傳來的體溫,混合著淡淡的藥香,恰好能暖一暖此時正從骨縫里透出來的寒涼。
……
再往前走,眾人陸續又遇到了幾撥打著駐軍旗號,出來搜刮民脂民膏的兵痞,雖不至于像小兆村那伙惡匪一樣畜生不如,但對于百姓來說,也同遭遇過境蝗蟲差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