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阿寧也在挪柜子,他滿頭是汗地說,“王爺不住安排好的客院,點名要來咱們的水榭,但這兒的客房實在太臟了,得加緊灑掃,公子還是先去別處歇息一陣吧,對了,莊主方才差人來找過公子。”
柳弦安只好又溜溜達達去了書房,被迫不停走路。
從水榭到書房,還是有好一截距離的。此時家中全部的弟子都已經聽聞了“驍王殿下指定要與二公子同住”的事,都覺得萬分震驚,比看到無頭尸體站起來還要更震驚,畢竟尸體里或許有蠱蟲作祟,但驍王殿下與自家二公子這突如其來的交情確實沒法解釋,于是大家紛紛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有膽子大的丫頭,還上前主動問:“二公子,驍王殿下要在山莊里住多久呀?”
“或許三五日吧。”柳弦安啞著嗓子回答,暗暗希望最長也就三五日了,否則自己就算是將胖大海當成飯來吃,也實在支撐不住。
柳夫人也等在書房中,見到兒子進門,又是先關心了一番綁架的事,來來回回檢查了三四回,方才道:“去吧,你爹有話要問你。”
要問的話自然與驍王殿下有關。柳弦安嗓子痛得一個字都不想多說,便省略了從白鶴城到赤霞城,再從山腳小村到白鶴城的所有事,只簡略地回答:“就相處得還可以。”
柳拂書追問:“驍王殿下平時都與你談論些什麼?”
柳弦安答:“白鶴城與酒。”
柳拂書疑惑:“只有這些?”白鶴城無非是普通一座城,酒也比不過皇宮佳釀,這也能談出同住一院的交情來?
柳弦安嘆了口氣,知道親爹又不相信,為了避免再被繼續盤查,只能將夢中的驍王殿下也拿出來湊數:“偶爾也會談論天道。”還有沐浴,不過這個不太方便描述。
柳拂書指著對面的椅子:“什麼天道,你嗓子既不舒服,便寫下來。”
柳弦安臉皺成苦瓜。
不想寫。
于是他說:“但驍王殿下或許還在等我。”
第30章
柳弦安用借口成功從書房脫身, 出門沒走兩步路,就見二叔正陪著借口的正主從對面走來,于是立刻轉身想躲, 卻被喝止:“弦安, 快些過來, 驍王殿下有事要找你。”
“……”
柳二公子這回心也擰成了苦瓜,他從出生到現在, 還從來沒有在家中如此日理萬機過,先是妹妹,再是娘, 再是爹, 現在又來了一個驍王殿下, 怎麼突然之間好像每個人都在等著聽自己說話。
不想說, 好累啊。
梁戍看著他宛如霜打的皺巴表情,暗自好笑,總算沒有再要求聽第四遍殺豬匠娶媳婦的故事, 只問:“你住在何處?”
“北邊。”柳弦安簡短地回答,“還在清掃,不宜待客。”
“那便先帶著本王到山莊各處看看。”梁戍并沒有被勸退, “東邊似乎景致不錯。”
柳弦安將期盼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二叔,因為東邊絕大部分區域都歸他, 主人攜貴賓同游,很好。但柳拂知顯然并不這麼認為,他最近正在潛心研究一種新的藥物, 需要時時刻刻守在爐邊, 實在沒多少時間陪客,尤其是陪這種雖地位尊崇, 但卻對醫理一竅不通,明顯只想來看熱鬧的皇家貴胄——將他交給同樣游手好閑的侄兒,兩人簡直再般配也沒有了,堪稱天造地設一對無聊人。
于是柳二公子就被迫承接了這一項任務,郁悶得不行。
在柳拂知離開后,柳弦安也緩慢地向后挪,梁戍似笑非笑:“嘴上說要同游白鶴城,現在才剛進白鶴山莊,便偷懶想跑,這就是四萬八千歲的待客之道?走!”
柳弦安反抗不得,被扯得一路踉蹌:“唉。”
白鶴山莊是很大的,差不多有半座城那麼大,若是再加上山中的藥田與溪谷,就更加大得沒邊。柳弦安在東邊走了還沒兩步,就稀里糊涂迷了路,沿著一條破破爛爛的泥巴小徑來回走了三趟,也沒能成功繞出去,于是內心敷衍情感真誠地介紹:“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好了,我們走吧。”
梁戍拽住他的一縷頭發:“在自己家中也能找不到北?”
“我從來沒有來過東邊。”柳弦安心里苦,當然了,自己也沒去過大琰廣博的東南西北,那為何卻能清楚知曉千萬里之外的山川分布呢?當然還是因為看過書。但二叔的園子就不同了,二叔的園子又沒有書詳加描述,而且還三天兩頭要修新路。
他嗓子依舊不舒服,所以辯解的聲音細而弱,配上懶而疲憊的神情,活像御花園里那只被人擼多了的白貓,又倒霉又沮喪,眉眼都耷拉著。梁戍便看著他笑了半天,笑夠了,終于沒有再提出要繼續逛的要求,轉而道:“去你的住處看看。”
柳弦安如釋重負。
兩人又走了長長長長一截路。
水榭在整座白鶴山莊的位置,豈是一個“荒僻”所能形容,北得不能再北,途中還有一段不怎麼平整的石子路,不過宅子周圍倒是打理得意境古樸,一株很大的樹枝繁葉茂,將院門也掩住大半,確實適合睡仙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