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便有熱情又好事的客商大聲調侃:“這位少爺打扮得如此齊整,是要去提親,還是只想與心上人見上一面啊?”
梁戍一笑:“去找兩位朋友喝酒。”
“喝酒哪里用得著這打扮,我們可不信。”
“就是,當初我成親的時候,我相公穿得也沒這麼好看。”
“得了吧,你相公哪能和人家比。”
人們七嘴八舌地說著,一陣又一陣地哄笑。程素月也跟著笑,笑完又忍不住想,都是大琰境內,白鶴城這截路和萬里鏢局那截路,何止天差地別。一個富足安穩調侃娶媳婦,另一個卻流民遍地,食不果腹。
何時才能人人安樂。
正在出神,前頭突然鬧哄哄跑來一群人,打頭的小廝極為眼熟,程素月眼前一亮:“阿寧!”
“程姑娘,程姑娘,王爺!”阿寧如同見了救星,氣喘吁吁地狂奔過來,“我家公子丟了!”
梁戍眉心一跳:“丟了?”
“是啊,現在大家都在找。”阿寧看起來已經急哭過一回,“我們就去搬了個藥,回來公子人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滾下了山,還是出了別的亂子,所有弟子都去找人了,往來客商也有熱心腸的幫忙,可都過去快兩個時辰了,還是沒消息。”
“去將附近的軍隊調撥過來。”梁戍沒有浪費時間多問,轉身吩咐高林,“再封了所有出口。”
“是!”
程素月遲疑,封山……王爺懷疑柳二公子是被人給綁了?
確實綁了。
柳弦安被蒙上眼睛,塞進了一輛狹窄的馬車里,吱吱呀呀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好不容易再見到光,卻是一處山洞,入口極窄,內里極寬。
地上鋪著厚厚的褥墊,上面坐著一名男子,戴著銀色面具,只能看清蒼白的唇色。
柳弦安問:“這就是病人?”
“是。”云悠轉著手中的匕首,“他是我小叔叔,因為早年練功不得法,所以傷了身體,你若是能將他治好,墻角那些黃金珠寶就都是你的,若治不好,我就殺了你。”
柳弦安說:“也可以。”
云悠不懂:“什麼叫‘也可以’?”
柳弦安沒有回答,懶得回答,只試了一下男子的脈搏,亂而無序,于是他說:“我可以一試,但他的脈象同書中寫得不大一樣,我先前又從來沒有治過這種病,不敢保證肯定有效。”
“沒事,我相信白鶴山莊的醫術。”云悠坐在旁邊,“你只管當成自己的命來治,反正治不好,你是真的會死。”
柳弦安又摸了一遍脈,還是亂得很,于是皺眉苦思。
可能是因為他思的時間過久,一直沉默的面具男終于開口:“很難?”
“不好說。”柳弦安擼起袖子,“我試試。”
“等等!”云悠攔住他,“你先告訴我,能不能診出我小叔叔是因為什麼得的病?”
柳弦安答:“不能,他的脈象極為復雜,我根本就摸不出來任何頭緒。”
“那你要怎麼試試!”云悠怒了,用匕首指著他,“少在這里演戲,白鶴山莊連死人都能救活,我知道你們的本事!你叫什麼名字,可是柳弦澈?”
“柳弦澈是我的大哥。”
“那你……”聽到“大哥”兩個字,少年心里突然涌起不祥的預感。
“安,柳弦安。”
這不學無術的名字實在過于如雷貫耳,云悠眼前差點一黑,“蹭”地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不是一天到晚在家睡覺的嗎,怎麼跑出來了?”
柳弦安回答,我真的也不想出來,但我爹非讓我出來。
云悠氣急,他是知道這個人的,寧愿跳湖也不看書,會治個屁的病。
怪不得摸個脈都摸得一臉費勁,完全沒頭緒就敢給人扎針!
柳弦安提醒他:“你小叔叔病得不輕,的確得盡快治。”
“你閉嘴吧!”云悠眉間殺機畢現,“既然沒用,我才懶得聽廢話,不如宰了干凈!”
作者有話要說:
程姑娘:拽拽衣袖,很心虛。
小梁:理直氣壯隆重更衣。
第27章
銀白匕首逼至眼前, 柳弦安的睫毛稍微一顫,卻沒有躲閃,因為在眼底被鋒刃寒光照亮的那一剎那, 他腦海中的三千世界突然變得越發綺麗奪目起來, 青冥浩蕩, 日月同懸。
柳二公子無比驚訝地發現,在這生與死的臨界點, 自己的思想居然又完成了一次向著更高維度的跨越。許多先前苦索而不得的因與果,現在全部顯露出最本真的核心,就像云霧被大風吹散, 而大道觸手可及。
“叮”一聲, 鋒刃被打落在地。云悠氣惱道:“反正留著他也沒用, 小叔叔, 為何不讓我殺?”
面具男道:“因為殺了也同樣沒用。”
“至少不用看他在這里礙眼吧!”云悠將匕首合回刀鞘,越想越怒火中燒,白鶴山莊里少說也有八百名弟子, 聽說哪怕是燒柴的老頭都懂治病,唯這一個不學無術的,怎麼就偏偏被自己精挑細選地給抓回來了。現在柳家發現丟了人, 會不會報官搜山暫且不說,至少也會加強戒備, 那還怎麼再去綁第二個?
因為柳弦安的種種事跡實在是過于擺爛,爛得云悠甚至懷疑,自己就算拿他去威脅柳家, 也未必能換出來一個正經大夫。畢竟傳聞中那位柳莊主, 每天除了溫文爾雅地懸壺濟世拯救世人,就是氣急敗壞抄起大棒打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