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霄漢猶豫:“可少主人的腿……”
“都這時了,還管什麼腿!”常小秋言畢,拄著拐杖就要往房間里蹦,卻不小心腳下一滑,頓時驚呼,“啊!”
別看柳弦安平時動作緩慢,這回倒是難得一快,迅速站起來往旁邊一閃,讓常小秋“咚”一聲,趴進了一片燒柴用的干草堆里。
“咳咳!”
常霄漢趕忙將他扶起來。
常小秋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缺德的人,他一邊咳嗽一邊指著對方罵:“你躲什麼?”
柳弦安回答,我若不躲,豈不是會被你砸。
常小秋險些氣吐血,你們白鶴山莊的大夫,不對,是世間所有的大夫,不都應該講究救死扶傷嗎?哪有病人摔倒,大夫卻撒丫子溜了的道理!
柳弦安道:“你若再亂動,腿上的鋼板就得重新打,骨頭也會長歪。”
常小秋不聽勸,直直舉著一條腿:“那我也要盡快回去救我爹!”
“常總鏢頭不需要你去救。”柳弦安說,“驍王殿下此時應當已經到了萬里鏢局。”
“誰?”這回是常霄漢與常小秋兩人的異口同聲。
聲音之洪亮,震得柳二公子耳膜嗡鳴。于是他就又發現了一件事——是絕大多數人,尤其是青壯年的男人,在聽到“驍王殿下”四個字時,似乎都會不約而同震驚而又激動地拔高語調,比如赤霞城的邱大興,再比如眼前這兩位。
常霄漢暫且按下不表,單說常小秋,梁戍在他心里,絕對能登上“此生最為崇拜的大英雄”排行榜第一名,重要程度甚至超過親爹,在萬里鏢局時,他有事沒事就要溜去茶館聽上一段沙場傳奇,做夢都想親眼見驍王殿下一面。
只是造化弄人,見是見了,卻是半死不活時見的,那……還不如不見。
常小秋萬分懊惱,又覺得很丟人,這時倒也顧不上與柳弦安鬧別扭了,眼巴巴追問道:“驍王殿下為何要去我家?”
“何嬈不單單要殺你,也牽扯到一樁陳年舊事,驍王殿下是為了查案。”柳弦安道,“所以除非你當真不想要這條腿,否則還是在此多住上一個月吧。”
“是啊,少主人。”常霄漢也勸,“既然驍王殿下已經去了鏢局,那定會告訴總鏢頭何嬈的真面目,倒不必非得由你我親自揭穿,還是先將腿傷養好要緊。”
而常小秋此時還在源源不絕地遺憾著,至于具體有多源源,差不多也就黃河之水天上來吧,早知如此,自己肯定不會走這一趟鏢,要是不走這趟鏢,現在不僅能陪在爹身邊,還能親眼見到驍王殿下。
唉。
常霄漢是很懂自家少主人的,見他悶聲不語,便幫著問:“柳神醫同驍王殿下似乎關系不錯?”
柳弦安回答:“確實還可以。”
常霄漢又問:“那驍王殿下在解決完那樁舊案后,會不會再來白鶴山莊?”
柳弦安想起自己新買的兩壇好酒,心情不錯地點頭:“會。”
“我家少主人一直就極仰慕崇拜驍王殿下,不知柳神醫可否行個方便,在驍王殿下到白鶴山莊做客時,安排我們遠遠看上一眼?”常霄漢繼續請求。
柳弦安將自己的出行計劃說出來:“驍王殿下到白鶴城,是為了與我一同飲酒,也會在城中四處走走,到那時無需特意安排,只要上街,就人人都能見到。”
常霄漢喜上眉梢:“如此就再好不過。
”
常小秋也激動得滿臉通紅,連帶著看柳弦安也順眼了許多,并且在對方離開后,還專門讓常霄漢用輪椅推著自己,去街上逛了一大圈,到處與人打聽攀談,結果收獲了一大堆柳二公子的奇葩事跡,包括但不限于懶得抄書,懶得娶公主,懶得說話,懶得走路,甚至連飯都懶得吃,成天躺在床上,琢磨著要靠西北風和露水生活。
常霄漢被活活聽懵了。
常小秋卻很篤定,一語言破柳弦安是個大隱隱于市的絕世高人。至于理由,連驍王殿下都愿意專門來訪,只為與他一起喝酒游城,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于是這位萬里鏢局的少鏢主,僅憑借一腔對驍王殿下迷戀崇拜,就順利成為了白鶴城中除阿寧之外,第二個看穿真相的人。
少年,有前途。
少年的爹此時卻覺得自己前途慘淡,不對,是整個人生都十分慘淡。
原以為能白頭偕老的妻子,不僅要殺自己的兒子,還要伙同外人搶奪自己的家產,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打擊,不過現場也確實沒人在意他的感受就對了。何嬈繼續供認,在鳳小金剛進山寨的時候,曾不慎跌下懸崖,掛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上,是自己想辦法救了他。
程素月問:“這便是他欠你的一份人情?”
“是。”何嬈點頭,“他雖沉默寡言,卻言出必行,哪怕當年不告而別,后來也專程送了一封書信于我,說無論什麼時候,若想將這份人情討回,便去西南翠麗城的玉石場找他。”
“他現在還在翠麗城嗎?”
“不在,我聽他話語里的意思,似乎要去白鶴城。
”
“白鶴城?”程素月追問,“他病了?”
“應當是吧。”何嬈遲疑著回答,“不知道是練了什麼邪門功夫,面容竟還同十幾歲時一樣,聲音也如少年郎,就是怕見光,總戴著一副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