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林默默豎起拇指,缺德,但也確實像咱王爺能做出來的事。
酒是烈酒,透過封口都能聞到一股嗆喉辣味,梁戍不知道那位朋友的酒量如何,但他覺得柳弦安可能三杯就會倒。
不過此時也找不出更好的酒了,只能先湊合,待將來于白鶴城,或者王城重逢時,再補上一壇綿香好酒也不遲。
作者有話要說:
現實中的小梁:盛裝出席。
三千世界中的小梁:不穿。
第20章
高林在前往常安城的白鶴分館時, 尚且不知作亂的是蠱毒,所以依舊按照“控制瘟疫”的需求,同醫館主事借來了將近一百名弟子——比大坎山上剩下的病患數量都多。這麼些個弟子浩浩蕩蕩連夜一上山, 柳二公子立刻就變回了懶惰的米蟲, 往床上平平整整一躺, 再也不肯多動一下金貴的手指頭。
他前些天實在是太累了,現在肩頭重擔被卸下, 積攢的疲憊方才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像被一塊鋼板壓住四肢,沉重得動彈不得。天黑時歇下, 直到下一個天黑仍未醒, 夢也是混亂而模糊的, 拼不出一個完整的情節, 就只記得瀑布下空蕩蕩的潭水。
驍王殿下今日似乎沒有來。
他在夢中想著,哦,好像是去了鏢局。
三千世界中的第一位客人, 來時沒打招呼,走時亦沒有好好道別,柳二公子稍稍嘆氣, 雖然他已經習慣了獨往獨來,但還是覺得這件事頗為遺憾。
一陣清風吹過, 萬千花瓣從高處紛揚飄下,柳弦安并不記得這里有花樹,他驚訝地抬起頭, 卻被一道金色的光刺得睜不開眼。
梁戍點燃桌上油燈, 臥房里立刻變得明亮起來。而夢中的柳弦安也在這片明亮中茫然無措,直到鼻尖傳來一陣癢意:“阿嚏!”
三千世界再度化為莊生蝴蝶, 呼啦啦向著四面八方振翅飛去。柳弦安裹著被子坐起來,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人,先是稀里糊涂地想著,王爺不是去鏢局了嗎?但很快就又反應過來,夢與現實并非全然相通,在這一重世界里,兩人是有時間能好好道別的。
于是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梁戍不解:“你在笑什麼?”
柳弦安一本正經地答:“沒有啊。”說這話時,他依舊穿著睡覺時的寢衣,先輕薄虛攏于肩頭,又被燭光落了一層金,本就出塵,笑時則更添幾分溫暖生動。
梁戍常年待在西北,那里連花草都會生得比別處更粗壯結實些,一切以生存為第一要義,所以他其實極少會留意到世間種種單純為了美而存在的人與物,但此刻,他覺得美麗也并不是毫無存在的價值。
柳弦安說:“沒笑。”
“起床吧,我帶了極好的酒,就在隔壁。”梁戍屈起手指,在他腦袋上一叩,“叫這位朋友也一起。”
夢中的驍王殿下今天其實不在,但柳弦安覺得,我可以不說嘛,只要我不說,那現實中的驍王殿下就不會知道,大家依然可以裝作是在三人共飲。
他隨便裹上一件灰撲撲的大袍子,就去赴宴了,連頭發都沒怎麼梳整齊。梁戍也并不覺得這是失禮,他已經差不多能懂對方的世界,《逍遙游》里曾記載一位仙人,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坐著白云與飛龍,終于暢游于四海之外。
而像這樣一位仙人,應該是不會在乎他自己的頭發整齊或者不整齊的。
這回輪到了柳弦安問:“王爺在笑什麼?”
梁戍斟酒:“我兒時在月牙城,曾與白鶴山莊的弟子同吃同住過一段時間,那一陣戰事頻發,除了士兵,就屬大夫最忙,可他們就算再忙,衣冠始終是整齊干凈的,哪怕綴滿補丁,也看不到一截多余的線頭。”
“那是我爹的要求。”柳弦安解釋,“他常說身為大夫,就應該干干凈凈,外表干凈,手干凈,心也得干凈。倘若邋里邋遢蓬頭垢面,連自己都拾掇不整齊,那就很難取得病患的第一眼信任。”
梁戍點頭:“柳莊主說得有理。”
“可我又不是大夫,今晚也不是替王爺看診。”柳弦安端起酒杯,“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梁戍笑問:“那現在舒服嗎?”
“舒服。”柳弦安又往后靠了靠,雖然酒烈了些,但回味無窮,窗外有清風拂花,空氣新鮮,四野寂靜,記憶中最美好的夏夜也不過如此。
而且對面還坐著驍王殿下,是自己的新朋友,同三千世界中其余朋友都不同,他不推崇無為而尊的天道,相反,好像還一直在悖天道而行,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柳二公子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單獨為他建立一座宮殿,或者單獨為他開辟一個世界,沒有竹林清泉,素白瓦房,而是金碧輝煌的,就好像今晚對方的穿著一樣,細節復雜,華美奢靡。
梁戍問:“在看什麼?”
柳弦安答:“王爺的衣服。”
他打算多看兩眼,下一次爭取夢到。
兩人飲了小半壺酒,柳弦安并沒有醉,他的酒量要比梁戍猜測的更好一些,目前頂多稱得上是微醺,整個人更懶了,不想坐,于是梁戍便帶著他到了屋頂,這樣就可以躺著喝酒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