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前方果然出現了一條岔路,路口站著一隊官兵,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幾位官爺。”高林翻身下馬,“我們要去赤霞城。”
“去不了,城門已經關了,眼下進出都禁止。”官兵擺擺手,“快回去吧。”
高林一愣:“前一陣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關了,是發生了什麼事?”
官兵不耐煩:“你問這麼多做什麼,總之現在城是進不去的,你們要麼折返,要麼繞路去下一座城,聽沒聽懂?”
“可我們去赤霞城有要緊事要辦。”高林從袖中摸出碎銀,悄悄塞進官兵手中,“還請官爺行個方便。”
官兵咧嘴一笑,將銀子收下,卻仍不松口,大有翻臉不認賬之勢。高林急了:“哎你這人——”
“哥,哥!”程素月上前拉住他,“別為難這幾位官爺,我們就繞去下一座城吧,在那休整幾天,等著赤霞城重開便是。”
她模樣俊俏,聲音也好聽,官兵見到漂亮姑娘,態度總算有了些許好轉:“咱們也是奉命行事,犯不著故意為難誰。得,那你們就走小路去下一座城,不過想等赤霞城重開,幾天怕是遠遠不夠。”
程素月問:“那我們得等多久?”
官兵搖頭:“不好說,照我看,至少得按三個月來,所以你們最好還是從哪來的回哪去,也別干等著了,否則光住店都是一筆大開銷。”
程素月并未聽從他的建議,道謝完,依舊指揮車隊順著小路的方向走,官兵也沒阻攔。柳弦安掀開車簾往外看,見這條路修得十分平整寬闊,又走了一陣,前方果然出現了茶棚,也是由官兵在經營。
高林上前問價,茶水一個銅板一大壺,算不得宰客,不過要是在這種地方還開出天價,往來過客吃了虧,免不了要抱怨到別處,反倒容易惹出事端,薄利多銷確實是最省事的安排。
路上一直有官兵巡邏,山道盡頭,則是另一片幽深密林,只要穿過去,就算徹底離開了赤霞城的轄區。
程素月道:“那姓石的在別處沒本事,對于送客和斂財,倒是計劃縝密得很。”
高林在林中找了塊干燥的空地,命眾人就地安營,準備入夜后親自去城中一探究竟。
柳弦安從馬車里鉆出來:“高副將。”
高林走到他跟前:“柳二公子有事?”
“嗯。”柳弦安點頭,“赤霞城目前一切未知,若瘟疫當真兇猛,高副將就這麼闖進去,怕是會有危險,不如帶我一同前往。”
他態度真誠,所提出來的要求也合理,但高林一來要保護好柳莊主的兒子,二來也對柳弦安能否治療瘟疫確實存有幾分疑慮,便尋了個借口,說自己只是暗探,會速去速歸,時間短,絕不會出什麼亂子,自然也沒必要與神醫同行。
“那好吧。”柳弦安沒強求,不過在離開前仍盡職提醒,十五年前南邊有過一場瘟疫,只要沾到就是滿身長瘡,哪怕墊著三四層布巾也無效,還有二十一年前的野曠村,村民相互聊幾句天也會傳染,此外另有擦肩走過的、同住一院的、在一條溪里洗過手的、在一座廟里上過香的……都有可能生病,總之高副將千萬小心,我就先回馬車睡覺了。
“等等!”高林聽得有些許崩潰,“用三四層布巾隔著口鼻都沒用,那我還要怎麼小心?”
“不知道。”柳弦安如實說,“怎麼治,得看具體是哪種病,先前阿寧備的藥丸也只能防最常見的幾種瘟疫,做不到包治百病,所以我才提議,此行最好能帶上我。
”
“這……”高林陷入為難。
“本王隨你一道進城。”身后傳來梁戍的聲音。
“王爺,萬萬不可。”高林急忙勸阻,“那城里還不知道是個什麼鬼樣子,屬下獨自前去便可,王爺如何能與——”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哦,原來不是要和我一起去”。
梁戍看著柳弦安,又重復了一遍:“今晚子時,我帶你進城。”
“好。”柳弦安答應,“那就子時。”
于是高林就又開始操心,他真的很難不操心。按照以往慣例,夜探這種事一般都是自己與阿妹去做,怎麼這回有了柳二公子,王爺突然就來了興致,真的不是另一種找樂子的方式嗎?而且控制瘟疫,總是越有經驗的大夫越穩妥,最好能年過半百,白胡子一路拖到胸,那就再令人安心不過了,像柳弦安……他還真放心不下。
不過再不放心也沒轍,驍王殿下不可能聽他的,柳二公子一樣不會聽他的,高林后來還去找了阿寧,試圖曲線救國,讓他出面勸勸,結果小廝一臉醫者大義,鏗鏘有力地表示:“白鶴山莊出來的弟子,只會迎難而上,哪里有躲著瘟疫走的道理?不單單是我家公子,將來我也是要一起進城治病的,還請高副將以后不要再提出這種無理要求。”
就這麼站在道德制高點,硬生生把高林給慚愧走了。
程素月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哥:“咱王爺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你瞎緊張什麼。”
“有把握,也是在戰場上的把握,在朝廷里的把握,疫情是想握就能握住的嗎?況且王爺先前又沒賑過這種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