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梁戍眉頭微鎖,輕輕吐出一口氣,“能撐過去。”
“……不如我請柳二公子過來看看吧?”高林提議,“看他先前給常小秋解毒時,倒是把好手,說不定也能醫這傷。”
梁戍睜開眼睛,往對面看去。
柳弦安此時正半散著衣襟,讓阿寧幫忙在手臂處艾灸。可能是因為常年躺著,不怎麼活動,所以他的皮膚很白,是翻遍西北大營的所有糙漢也找不出的那種細白,單薄兩片肩胛骨裹在內衫里,像是用力捏一把都會碎。
程素月也在打眼偷瞄,直瞄到高林實在心塞,伸手把她的腦袋擰過來訓斥:“你一個姑娘家,直勾勾盯著衣衫不整的男人像什麼話!”
程素月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沒穿衣服的男人我也不是沒見過。”
高林瞪她:“給傷兵換藥能和這一樣?”
程素月撇嘴:“有什麼不一樣的,男人不都長——”
“姑奶奶!”高林一把捂住她的嘴,腦仁被震得炸裂,“別管男人都長什麼了,你且在這照看王爺,我去請柳二公子。”
柳弦安整理好衣服,聽高林說明來意后,稍有難色,因為他確實不擅此道。高林當然也清楚這一點,不過看病嘛,都是遇到個大夫就想多問兩句,反正自家王爺這傷也已經拖了許多年,不算什麼緊急要命的大毛病,多幾人瞧瞧總歸沒壞處。
聽他這麼說,柳弦安只好跟著一起過去。梁戍倒也配合,將手腕伸給對方診脈,柳弦安把兩根手指搭上去,凝神感受了半天,愣是沒覺察出哪兒有動靜。
他皺起眉頭,又換了個地方。
依舊摸不到脈搏。
梁戍用內力隱去脈象,眉梢微挑,懶懶地看著他:“如何?”
柳弦安實在難以置信,他抬頭掃了梁戍一眼,見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確實沒有半分異常,一時更加費解,世間怎麼會有大活人摸不到脈?
高林見他滿臉不可思議,也受驚:“柳二公子,怎麼了,我家王爺沒事吧?”
柳弦安顧不上回答,他松開手指,蹲著往前挪了半步,雙手虛抓住梁戍的胳膊,側身將耳朵整個貼在對方胸口。
高林和程素月都看得比較震撼,這怎麼竟有抱在一起的看診方式?
梁戍余光微微下瞥,并沒有動。
還順便把心跳也一起隱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小梁:我好厲害。
第8章
柳弦安仔細聽了很久,聽到后頭,因為注意力太過集中,甚至都開始持續耳鳴。
夜風里裹著薄薄一層白霧,使得梁戍身上更加濕冷,那股寒意簡直像是從骨頭里滲出來的。如此冷而硬的一個人,再加上始終也找不到的心跳、摸不到的脈搏,真的還……活著嗎?
柳弦安不自覺就打了個寒顫。
梁戍嘴角一揚,繼續貴氣凌人,慵懶著他的慵懶。
程素月在一旁牙縫飄字:“哥,柳二公子是在王爺懷里睡著了嗎?”
高林心里也很沒底,這怎麼老半天一動不動,也不說一句話?
最后還是梁戍主動將柳弦安推開的。
畢竟驍王殿下內力再高強,也不能一直不呼吸,容易憋出毛病。看著柳弦安震驚而又困惑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于是微微傾身,平視著對方的雙眼,心情很好地求教:“本王這傷,沒事吧?”
柳弦安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尋常人若是沒了心跳……可偏偏這位驍王殿下看起來又毫無異狀,世間難不成真有如此邪門的功夫,能將血肉之軀練成一塊鐵石?
他從未在正經醫書中讀過相關記載,在不正經的小話本里倒是見識了不少南蠻僵尸與活人煉傀,一個個都兇殘得緊,但堂堂一國統帥,總不至于走這下三濫的路數。柳弦安這麼想著,又問:“王爺最近可有覺得哪里不適?”
“有。”梁戍單手將大氅歸攏,虛虛按揉著太陽穴,“頭疼,心悸,胃痛,手腳偶爾酸麻無力,胃口差,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了,還容易夢魘。”
程素月被這一系列癥狀給聽懵了,她納悶地看向身旁的兄長,咱王爺什麼時候病成了這漏風的篩子,你怎麼一點都沒跟我提?
高林將手按在妹妹的肩膀上,心情復雜,千言萬語哽于喉頭。
相信我,王爺沒事,他純粹是閑得發慌。
程素月:“……”
柳弦安又給梁戍診了一次脈,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對方的手腕這回好像變得更冷了。雖不明具體緣由,但陽氣虛衰,陰寒內盛,總是于身體不利,正這麼想著,指尖下靜止的脈搏突然微微跳了一下,他趕忙凝神再探,梁戍卻已經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袖中。
柳弦安欲言又止:“王爺。”
梁戍寬宏大量道:“本王這傷病已經有了年份,柳二公子若是診不出來,也不必強求。”
柳弦安其實還想再試一下,但能不能試出結果,又確實拿不準,驍王殿下是不能隨便被拿來練手的,所以他最后也只開了張溫補的方子交給程素月,歉意道:“是我醫術不精。”
“柳二公子千萬別這麼說。”程素月安慰他,“太醫院那些人開的方子,也同樣是這幾味藥,每回都說要好好休息,可能這傷病就是得靜養吧,不過王爺也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