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林沒想通,怎麼搞的,這位二公子看病救人不是立竿見影挺利索?連身邊小廝都能張口謅出一大段,居然都能被傳為柳家歷代最無能沒用的兒子,白鶴山莊要求未免忒高。
擔架上的人呼吸已經逐漸平順,常霄漢又來向梁戍與高林道謝,同時提出,能不能向他們買一架小馬車,或者只有一匹馬也可以。
這種得寸進尺的討要,著實不應當,但荒郊野外,他又實在找不出別的路子,也只能厚著臉皮張口。
常霄漢繼續道:“在下是萬里鏢局的教頭,受傷的是我家少主人常小秋。我們本來是奉總教頭的命令,押送一批貨物到清江城,不想會在伏虎山一帶遭到伏擊,本來我還心中納悶,好端端的怎麼會遇到一伙山賊,現在看來,或許這內外勾結的陷阱早就設下了。”
梁戍的目光往左側一掃。
那群被高林帶回來的鏢師大多疼昏了過去,有幾個沒昏的,也是半死不活在那蠕動。對于這群人,常霄漢暫時沒想好要怎麼處置,按理來說,他應當把他們押送回鏢局受審,問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現在這緊急情勢,自己又實在分身乏術,正在棘手之時,突然聽高林說道:“馬車給你,人留下,正好我們也要去伏虎山,倘若他們當真與山賊有勾搭,還能問問話。”
常霄漢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他已覺察出對方不愿透露身份,就沒有多問,但看衣著氣度也能猜出必定出自名門,再加上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還能與白鶴山莊的公子同行,理應是信得過的,便道:“在伏虎山附近的木蘭城,也有萬里鏢局的分號,倘若義士方便,在問完話后,可否將他們送到那里關押?”
高林未置可否,只是吩咐護衛收拾出一架小馬車,讓常霄漢駕著,帶常小秋先行前往白鶴城。
柳弦安對叛徒的事完全不關心,也沒聽隔壁的對話。他把藥箱整理好,又仔細洗干凈手,覺得有些餓了,頭也暈,就從包袱里取出一塊糖點心,站在樹下慢慢吃,不遠處那伙血淋淋的、滿身污物的人,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食欲。
高副將側過頭,抱起胳膊,小聲對自家王爺說:“是個神人。”
梁戍面色未改,手指卻幾不可察地一動。
嗖!一道銀光飛速沒入一名鏢師的下腹,打得他雙目大張,嗷一嗓子噴出黑血。
搞得柳弦安外袍下擺一片狼藉。
“公子!”阿寧趕緊扯著他往后退。
高林瞠目結舌,他緩緩扶住額頭,不愿多看。
雖然我們驍王府向來沒什麼臉面,但這種丟人事以后能不能少做。
柳弦安倒是沒多大反應,他把半個點心包好,讓阿寧暫時拿著,自己則是回馬車換了件外袍,然后就又重復了一回洗手擦干的步驟,再接過點心接著吃。
連話都沒多說一句。
高林又被這種反應給震住了。
梁戍盯著他不緊不慢的吃相,盯了半天,終于發現一件事。
這人好像不會生氣。
第5章
夜間林風寒涼,吹得四野一片冰冷,阿寧從行李中取出毛氈,在樹下靠近火堆的地方鋪平整。他想讓自家公子早些休息,但對面那群受傷的人實在是太吵了,昏昏醒醒的,醒來后就扯著嗓子呻吟,像是打翻了一籮筐聒噪的鬼和蟬。
高林揣手踱到梁戍身邊,捏著氣音往外飄字:“王爺,收一收,差不多就可以了。
”總盯著人家柳二公子算怎麼回事,這對方要是個大姑娘,名節閨譽都要被你活活盯干凈。
另外一頭,阿寧也發現了驍王殿下正在往這邊看,于是小聲對柳弦安道:“公子,王爺像是有話要對你說。”
柳弦安擦干凈手指上的點心渣,往梁戍的方向望去。
梁戍此時卻已經收回了目光,正在側頭和高林聊著什麼。曠野里的篝火并著皎月,映得他整個人都在發亮,眉目疏朗,鼻梁高而挺,衣擺似卷起了一整片碎金的波光湖面,神情懶散氣度華貴,和傳聞中的殺人狂魔屬實不太相符。
不過傳聞嘛,總是亦真亦假。柳弦安這麼想著,裹起毯子靠坐回樹下,又開始閉目神游。他不太在意外界究竟是靜是鬧,哪怕當真有鬼在叫,只要心境淡然,落入耳中的,也唯有清風穿林梢。
“啊!”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哀嚎,驚飛林間一群鳥,卻沒有把柳二公子驚離三千大道。
阿寧反正也睡不著,就坐在柳弦安旁邊,伸長脖子看熱鬧。一名渾身癱軟的鏢師被兵士們架到了梁戍面前,傷腿拖過泥巴地,還在往下滴著血,模樣凄慘。
他可能是實在驚懼怕死,再加上劇痛的刺激,還沒等高林開口問,就一五一十地自己倒了個干凈。
萬里鏢局的總鏢頭名叫常萬里,在江湖排不上什麼名號,鏢局生意倒是經營得紅紅火火。三年前,常萬里的原配妻子因病離世,沒多久他便續娶了新夫人,新夫人名叫何嬈,容貌妖嬈,脾氣卻和長相反著來,潑辣刻薄,過門沒半年,就把常萬里訓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