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呼吸驀然一窒,足足過了快一分鐘,他僵硬的動作才重新恢復自然,只是目光總是若有若無的,盯著葉然細瘦的腳踝,不動聲色地滾了滾喉結。
他似乎有點明白另一個‘自己’的惡趣味了。
葉然倒是毫無所覺,而是探究的盯著他,蹙了蹙眉,問:“你是……?”
“竇燃。”沈時眼也不抬,平靜道。
仿佛沒發現葉然忽然噤聲,他又道:“學長,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葉然這才回過神,心里一陣翻江倒海,眼神卻似乎有自主意識,再次在竇燃臉上看了一圈,如論壇里說的那樣,這個竇燃也是個帥哥,眉、眼、骨骼,確實和沈時有相似之處。
但這種相似,讓葉然感到不寒而栗。
他懷疑……這個竇燃在偷偷學沈時。
學人精!
剛剛還因為這人解圍,而感覺對方似乎還不錯的心瞬間降到谷底,葉然神情冷淡下來,道:“不用了,一會兒有人會來接我。”
“有人?”
‘沈時’笑了下,語氣漫不經心的,有些微妙:“沈時……學長嗎?”
“嗯。”葉然硬邦邦點頭。
說曹操曹操到,葉然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見沈時發來的視頻通話請求。
“滴滴”。
視頻接通。
對面那頭的景象晃了晃,沈時的聲音傳出來:“寶貝,在哪兒?”
葉然猝不及防聽到這麼一聲喊,耳廓頓紅,那竇燃還不識眼色的在盯著他,好整以暇地,聽他們說話。
“我在春湖那條人行道上,”葉然默默挪遠了些,聲音不自覺變得輕軟,“掛了呀。”
沈時笑了下:“給我看看鞋,怎麼壞了?”
說到這葉然就有點難受,人字拖陪了他兩年,現在已經有感情了,結果說壞就壞。
他把攝像頭翻轉過來,對著自己戴著腳鏈的右腳,兩只雪白的腳趾頭夾著“人字”挑起來給沈時看。
“你看。”
手機里,沈時沉默片刻,道:“嗯,回去我修。”
“還能修好嗎?”葉然驚喜。
“看502能不能黏上,能的話以后也不能穿出來了,小心又壞。”沈時說。
知道鞋能修好葉然就很滿足了,他翻轉過來攝像頭,臉頰露著溫溫軟軟的小括號,眼睛清亮亮的,“好的,我知道啦。”
“快遞呢?”他笑得乖巧,沈時卻沒被他糊弄過去,他懶洋洋地,走在人行道上,屏幕晃得厲害,下頜線清晰而流暢:“不是說取快遞,怎麼跑這來了?”
葉然頓時收起笑,眨眨眼,不敢說話。
沈時倒是來了興趣,瞥他一眼,笑著:“寶貝,背著我吃獨食?”
“我沒有,”葉然立刻反駁,義正言辭:“路邊攤不干凈,你少吃點。”
沈時失笑,問他:“今晚又吃什麼了?”
“章魚小丸子。”
“說實話。”
葉然老老實實的:“酸辣粉。”
沈時:“……”
他步伐慢下來,盯著屏幕里心虛的掛著笑的葉然,嘆氣:“我知道了。”
葉然彎起眼睛,小聲哄他:“其實沒有你做的好吃。”
沈時瞥他,慢悠悠的:“做的好吃又怎樣?還不是不討人喜歡。”
葉然一噎,幾秒后,悶悶的笑出了聲,他細長上翹的眼尾勾著弧度,眼睛里星光閃爍,柔軟的盯著沈時,豎起手指:“我真的知道錯啦。”
“錯哪兒了?”沈時悠悠的問。
葉然:“我再也不吃路邊攤了。”
“錯,”沈時叮囑:“不是不讓你吃路邊攤,是你得叫上我一起吃路邊攤。”
葉然又是一陣樂。
半天才收起笑,認真點頭:“好的,沈時哥哥。”
沈時故作嚴肅的臉上也撐不住了,他眼里溢出笑,溫柔的看著葉然:“我馬上就到了,還餓嗎?回去給你熱個奶喝。
”
“好呀,”葉然晃著腿,烏發被吹得凌亂,神情與眼神都是簡單的,是被寵愛出的干凈:“加點蜂蜜。”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從吃飯聊到明天要做什麼,又從明天要做什麼談到月末即將上映的新電影。
毫無邊際的,足足快十分鐘,才掛斷。
掛斷電話后,葉然臉上的笑容還沒消失,他轉過頭,無意間發現竇燃居然還沒有走。
男生站在柳樹的陰影下,五官輪廓英俊分明。
一雙狹長的鳳眼猶如墨染,黑沉沉的,散漫又從容,他指尖還夾著根煙,煙支細長,沒點燃,被他敲了敲煙身,好像下一秒就會被攔腰折斷。
葉然一愣,許久,才找回說話的能力:“嗯……你抽煙?”
“是啊,”名叫竇燃的男生笑了下,嗓音輕懶,漫不經心的撩起眼皮看他,眸光幽暗:“學長,你不喜歡抽煙的人?”
葉然蹙眉,誠實的搖頭:“不是不喜歡,但是……吸煙有害健康。”
“知道了。”
‘沈時’短促的笑了聲,隨手把煙頭碾碎,丟入一旁的垃圾桶。
他站直了身,氣場越發讓葉然覺得熟悉,不等葉然反應過來,他便揮揮手,不緊不慢的,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了,學長。”
葉然看著他逐漸隱入黑暗的背影:“……哦,再見。”
“再見。”
‘沈時’沒有回頭,眼神散漫的望著前方。
人行道上,一道挺拔頎長的人影正大步走來,男人身上穿著和葉然一模一樣的白短袖黑短褲,長身玉立、氣質冷淡,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神情沒有絲毫異樣。
‘沈時’緩緩停下腳步,在光線照不到的暗處,側過頭,不咸不淡地回望。
身后,隨風飄來葉然柔軟的聲音:“沈時……我在這里。
”
“小黑壞啦。
”他說。
徑直走向他的男人發出一聲輕笑。
他俯下身,背脊溫熱寬闊,嗓音低低的,兩手撐在葉然身邊,“可憐的小黑,回去一定修好它。”
葉然也在笑,兩只胳膊如柳枝般抬起,攀上他清瘦的肩膀,“回家!”
“好,”男人背起他:“回家。”
……
夜晚十一點整。
萬籟俱寂。
‘沈時’閑散的坐在春湖邊的長椅上,小三花蜷在他腳邊,某一時刻,打盹的眼皮忽然睜開,細細的叫著。
一只蒼白修長的大撫來,揉了揉它的腦袋。
‘沈時’朝著它喊叫的方向看去,那里,一個人影靜靜地站著,月光如流水般劃過他的身體。
人影的五官逐漸在月光中變得清晰。
英俊立體,介于少年與男人之間,充滿鋒銳、冷厲的氣勢。
見被發現。
沈時依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他一步一步走出黑暗,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自己’,幽冷的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