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然出生后葉母公司的股票忽然發生動蕩,葉母盡管在月子期間也忙于工作,身體在那時沒養好,也為后來的病逝埋下隱患。
葉然五歲那年,葉母的公司找到機會,更上一層樓,一家人搬到城南別墅區,過上了新生活。
葉父依舊在校園里教書,他一向嚴肅,葉然和他并不親近,但葉母更忙于工作,沒空安撫小葉然渴望陪伴的心。
小葉然到底只是個孩子,哭過鬧過委屈過,最后只能擦干眼淚,自己一個人乖乖的待在家。就在他七歲生日那天,葉母為了給他過生日,返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并不健康的身體雪上加霜,在醫院撐了三個月,最終還是病逝。
葉母病逝后,愛女心切的葉姥姥在陵園里狀若瘋狂的指著葉父和小葉然罵。
她骨子里的觀念很傳統,她認為是因為葉父不思進取、當個窮教書的,逼著葉母不得不承擔起家庭重擔,如果不是葉父不成器,葉母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落下病根。
小葉然更是掃把星,從他出生起葉母就沒一天輕松過。
暴怒之下,小葉然險些被她拎起來摔掉。
陵園里所有人都混亂的幫忙勸阻,小葉然的大姨小姨抱著他的身體安慰,卻終究不明白這一番話給幼小的孩童帶來的沖擊。
他甚至一看見葉姥姥、一想到葉姥姥便會不自覺地發抖。
葉然從那以后變得更加乖巧、沉默。
也越來越不愛說話,直到高中依舊如此,他是溫吞禮貌的,但又不愿意和任何人深交,除了自來熟、總笑瞇瞇跟在他身邊的安瑜,他不親近任何人。
葉父沒發現小葉然的變化。
在葉母去世半年后,他毅然辭掉工作,接手了葉母的公司。
在小葉然最需要安撫、陪伴,治愈創傷的那幾年,他不得不撐起一家公司,天南地北的四處闖蕩,將葉然幾乎寄養在了安瑜父母家。
隨著年歲增長,每一個人都在反省當年的經歷。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失去了什麼,葉姥姥多次打電話希望葉父帶葉然去家里過年,可都被葉父拒絕。
葉父也試著多與葉然交流,可兩父子彼此最習慣的狀態,還是沉默、寫字條。
大家仿佛都想挽回、填補縫隙,但又不得章法,用過分的熱情與關切,期待得到葉然的原諒與寬慰。
但葉然卻如一尊磐石,任誰也無法窺探他的內心。
一頓飯吃的詭異。
吃完已經是下午一點半。
葉父冷淡起身,帶著葉然離開。
葉姥姥慌張的追在他們身后,語氣不知所措,甚至還有些疑惑:“這……這就走了?然然,不在姥姥家再待會兒?家里買了不少吃的和喝的,你要不要吃點再走?”
葉然低垂著眼,從葉父的角度看去,能看見他緊抿的唇瓣和發白的臉色。
他步伐迅速加快,聲音響起:“家里有事,該回去了。”
滿打滿算,兩人來葉姥姥家才待了三個小時。
葉姥姥追也追不上,說也說不動。
葉姥爺目光復雜,像是才從什麼地方收回,許久,他艱澀又疲憊的出聲:“你們走吧,路上小心。”
葉然微松一口氣,耳邊卻驟然響起一聲尖利的怒罵。
“好啊你個死老頭子,老娘外孫來看我你還把人趕跑!家里是卻你吃了還是卻你喝了,不會說話就把你的臭嘴閉上……”
“咔噠”一聲。
防盜門關上。
透過薄薄一層紗窗,葉然看見葉姥爺沉默的臉,臨關門前,他給了葉然一個紅包,捏起來分量不輕,應該是把這些年的都補上了。
葉然拿著紅包,去看葉父。
葉父已經下了樓,背影一如既往的堅瘦冷漠。
走了兩步,發現葉然沒跟上來,他回過頭,目光只落在他手上幾秒,便輕飄飄的收回。
“拿著吧。”
*
這天晚上,葉家很早便陷入了寂靜。
葉父的臥室在葉然隔壁,不過他晚上睡覺前有去書房讀書的習慣,這個習慣一直保持了幾十年,即便現在已經不是老師了,他依舊會關注每年的高考和數學改革。
臥室內燈光昏黃。
今天一天發生的事耗盡了葉然所有元氣。
他躺在床上,大腦很亂,一會兒是模糊記憶里葉姥姥暴怒的臉,一會兒是這些年葉姥姥逢年過節示好的短信。
不知不覺,疲憊再次涌上心頭,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個多小時后,他被視頻鈴聲驚醒。
他睡得有點沉,這會兒忽然驚醒,心跳的很快,怦怦怦的,像是要從嗓子眼跳出來,胃里也有些難受。
通話來自沈時。
葉然摁下接通。
京城才入夜,現在是九點多,新西蘭已經凌晨。
視頻界面短暫的晃了晃,那頭很快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修長、高瘦,蒼白而有力。
沈時坐在陽臺上,背后是一片花園,花團錦簇、蝴蝶紛飛,月光柔和的籠罩大地,仿佛世外桃源。
“沈時,”葉然捧著手機,濕潤的眼睫如鴉羽般輕垂,語氣帶著些剛睡醒的啞,問他:“你怎麼還沒睡?”
“家里人還在吃飯。”
沈時目光直視著鏡頭,那雙眼睛黑沉而冷淡,眉骨高挺、眼窩深邃,睫毛濃密平直,棱角分明的臉在暗淡的月光下顯得半明半暗,但格外柔和,注視著他的眼神也耐心,將他細致的刻進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