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走出大門時，他聽見了張子楚沉悶的、含著些許水汽的聲音：“對不起。”

　　身后的人沒有說話。

　　再抬起頭時，張子楚看看空無一人的鏡面，熱水的水霧暈染了鏡面，他眼神有些恍惚，記憶也回到了高中那年的夏天。

　　烈日升空。

　　蟬鳴聒噪。

　　尚顯稚嫩的葉然被他跟的煩不勝煩，在一個放學午后，難得生氣的堵住了他，夕陽暈染著他安靜的側臉，依稀連細小的絨毛都可見。

　　班里的男生們都知道他喜歡葉然的事，紛紛起哄。

　　他心跳如擂鼓，故作自然的等著葉然說話，葉然卻好像絲毫不在意那些揶揄的視線，只平靜的、柔軟的對他說：“張子楚，我真的不喜歡你。”

　　記憶回歸現實。

　　嘩嘩水聲中，張子楚靜了幾秒，自嘲的挑了挑嘴角。

　　你看，你連自己拒絕過我都忘了。

　　這場從高中持續至今的暗戀，如今，真正的落下了帷幕。

　　……

　　葉然走出衛生間，門外，一道人影正在等他。

　　沈時懶散的靠著墻壁，低著頭，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機上，他身形高挑，穿著寬松的純黑毛衣，燈光下斂著些百無聊賴的氣息，直到看見他走出來，才收起手機，“走嗎？”

　　他什麼也沒問，葉然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心中莫名的郁悶一掃而空，“嗯！”

　　他牽住沈時伸來的手，“我們一會兒去一趟二樓吧。”

　　“嗯？”沈時看他：“干什麼？”、

　　葉然：“上個廁所。”

　　面前，一個正匆匆往男廁走的男人謹慎的停下腳步，他看看敞著大門的男廁，再回憶了下葉然的話。

　　這廁所……有鬼。

　　*

　　圣誕約會結束，葉然過起了每天和沈時出去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日子。

　　早上，他會和安瑜在家里睡懶覺，兩個人一到冬天同樣的懶，睡到十點多起來，隨便吃點早餐，然后癱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玩手機。

　　中午沈時會開車過來接他，意思很明顯，帶他出去吃飯，順便約個小會。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在安瑜奪命連環call的催促下，他再被沈時開車送回來，順便親親貼貼，嚴格履行葉然當初的約法兩章——

　　兩天一小親，三天一大親。

　　安瑜聽說這約法兩章以后險些笑死，大半夜的還拉著葉然討論當時的具體情形。

　　“我靠，你就這麼跟他說的？”臥室里燈光昏黃，兩個人穿著一黑一白兩種顏色的睡衣，窩在柔軟的大床上，談論這件事。

　　葉然埋在枕頭里，只露出一雙睡意朦朧的眼睛：“對。”

　　“展開說說。”安瑜很興奮。

　　葉然在他面前一向毫無保留：“他……沈時好像很喜歡親我。”

　　安瑜：“哇哦。”

　　葉然：“而且每次都親的很、很過分。”

　　安瑜：“呦西。”

　　葉然：“前天我們兩個出去約會……”

　　前天正是三天一大親第一次實施，兩人去了城北的游樂園。

　　游樂園人很多，葉然興奮地玩了許多項目，晚上七點，他和沈時去做了摩天輪，沈時臨上摩天輪前買了一袋子糖。

　　摩天輪一圈二十分鐘，二十分鐘里，他被沈時親的頭昏腦脹，手腳無力，最后坐在沈時腿上，被沈時哄著含著糖喂給他。

　　一袋子一共七顆單獨包裝的糖，沈時吐息滾燙，嗓音沙啞，平靜的在他耳邊說，下次要吃葡萄味的。

　　安瑜聽完：“……”

　　他心口逐漸堵塞：“……哈哈。”

　　瑪德，感覺這糖哽他喉嚨里了。

　　葉然嘆氣，一腔煩惱無處宣泄，被安瑜挑起話茬后，他忍不住繼續道：“還有大前天……”

　　大前天是兩天一小親的第一次實施。

　　葉然先前忘記和沈時說明小親的具體意思，后來想補，沈時卻不知道從哪聽說了‘張子楚曾經被傳是他男朋友’的事，在他面前沉了一天臉。

　　他莫名心虛，結果就是被沈時摁在駕駛座上，含著耳垂親吻舔舐了半天，結束后甚至是被沈時送回的家。

　　最后，兩人達成協議——小親不能伸舌頭。

　　安瑜聽完：“……”

　　他笑容漸漸消失：“……晚安，睡了。”

　　謝謝。

　　大晚上的單身人士真的聽不得這些。

　　葉然茫然地去看他：“怎麼了？”

　　安瑜緊閉雙眼，一臉安詳：“沒什麼。”

　　葉然恍然，戳戳他的臉頰：“阿瑜，你不是說江學長和你一樣在倫敦上學嗎？你們兩個發展的怎麼樣了？”

　　“別提他了，”安瑜嘆息著睜開眼，欲言又止：“他……”

　　葉然曾經聽過江學長的傳聞，據說已經成為商學院華國留學生的組織人物，葉然想起來他的直男人設，猜測：“他有女朋友了？”

　　安瑜眼含熱淚：“他媽的……他禿了。”

　　葉然：“……”

　　禿、禿了？

　　啊，這個問題很嚴重啊。

　　葉然眼神空白一瞬，努力想要安慰安瑜，卻發現一代男神的隕落，絕對不是幾個字的安慰能安慰得了的。

　　“沒事，倫敦水質硬……可能就是，就是水土不服，回國就好了。”

　　安瑜轉過身，痛苦的握緊拳頭：“嗯！”

　　葉然看著他的背影，幾秒后，有點焦慮的俯下身，小聲對他說：“不然你也帶幾瓶防脫洗發水走吧？”

　　安瑜：“……”

　　安瑜無言的扭頭，燈光下，葉然頭發烏黑茂密，他發質很好，頭發光澤而蓬松，發尾略長，垂在白皙的后頸，被昏黃的燈光蒙上一層柔軟的光。

　　“……不用，”他倔強道：“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變成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