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口口水，發現沈時本就沉郁寡淡的眉眼此刻愈發幽邃。

　　沈時似有所覺，不咸不淡的抬起眼，朝他看來，眼里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緒。

　　“噠”的一聲。

　　幾人瞬間安靜。

　　包括眼皮一跳的葉然。

　　瓷杯被一直寬大、修長的手放到桌上，手主人聲音很淡，平靜的問：“‘約會’，是什麼意思？”

　　*

　　十分鐘后。

　　安瑜口干舌燥的解釋完，火鍋店服務員見幾人聽得入神，貼心的送來五桶爆米花，姜筠邊聽邊吃，最后沒忍住，吐槽道：“這個張子楚有病吧？”

　　“我也覺得，”安瑜冷笑：“這種人偏執又扭曲，還覺得天下人都得喜歡自己。那會兒我們年紀小，遇到點事就煩的不行，然然除了和我假扮情侶氣跑他，實在沒別的辦法。”

　　“有效果嗎？”于庭問出問題核心。

　　“有，”安瑜說：“我們倆假扮情侶假扮的很順利，畢竟很多人都知道我們倆從小一塊長大，而且天天在一起，他們聽說這個傳言，直接就信了，那張子楚也沒再來纏過然然。”

　　“你們鬧這麼大，老師也不管？”姜筠問。

　　安瑜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我們學校校風出了名的開放包容，每年本科率達百分之九十，曾經有人在廣播站直接跟暗戀對象表白，最后的處罰也就是寫了三千字檢討。”

　　“不會亂套？”于庭難以理解：“我們高中管的很嚴，別說早戀了……男女親密接觸都會被教導主任提醒。”

　　“完全沒有，我們學校選拔學生很嚴格，每個來念書的學生都有自己的目標，或許你們聽起來很驚訝，但實際上，真正談戀愛的人還是很少。

”

　　就在他們討論的間隙，葉然放在沙發上的手動了動，他緊張的看了眼對面的幾人，見他們確實沒注意自己，這才勾上沈時的指尖。

　　沈時低垂的眼瞼微抬，淡淡瞥向他。

　　“你生氣了嗎？”葉然不安道。

　　沈時不答反問：“最后一個？”

　　葉然想起在電影院沈時問他‘除了售票員、小哥哥’，還有沒有其他人的事，他頓感尷尬，“……這個絕對是最后一個。”

　　“是嗎？”沈時垂下眸，反勾住他的指尖，語氣漫不經心的，眸色卻很深：“寶貝，還有沒有其他事瞞著我。”

　　葉然后背一麻，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和安瑜假扮情侶的事。

　　“……沒有了，”他晃晃沈時的手，想到剛才在安全出口的畫面，輕聲示弱：“我那會兒實在沒有辦法了。”

　　“那個張子楚——”張子楚算是葉然為數不多記得的人，他煩悶的皺眉，略過他：“阿瑜也很煩他。”

　　沈時很敏覺：“他怎麼了？”

　　葉然抿抿唇，誠實道：“他總是對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還跟蹤我回家。”

　　這件事是最讓他生氣的。

　　那會兒年紀不大，不覺得被人跟蹤回家有多可怕，畢竟門衛都會登記，別墅區到處都有監控，但現在想想，這個張子楚……真的有點扭曲了。

　　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葉然光是想一想，就開始頭疼。

　　沈時神情莫測，片刻后，他忽然道：“寶貝，你有沒有發現——”

　　葉然：“？”

　　“你的追求者，都很有問題。”

　　葉然：“……？”

　　葉然眼睛微睜，輕聲反駁：“你也有很多追求者！”

　　剛開學那一陣子，光是表白場面就讓他撞見過不少次，不等葉然反應過來借題發揮，沈時便平靜的說：“嗯，他們事后有糾纏我嗎？”

　　葉然動了動唇：“……”

　　可惡啊，真的沒有。

　　他終于明白沈時話里的意思了。

　　沈時追求者的畫風是——

　　“我喜歡你。”

　　“哦，抱歉。”

　　“好，再見。”

　　他的追求者的畫風是——

　　“我喜歡你。”

　　“哦，抱歉。”

　　“啊？不行！”

　　就連沈時變成gay以后，那些敢當街攔路跟他告白的小gay們都不敢繼續糾纏他，往往都是被拒絕后在論壇里發帖泄憤。

　　真的敢糾纏沈時的……完全沒有。

　　葉然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難道人與人的氣場的真的不同？

　　他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沈時卻在這時又開了口，似乎發現葉然在反省自己，他微俯下身，與葉然對視，那雙黑眸里含著些若有若無的笑意，問他：“生氣了？”

　　“沒有，”葉然十分迷茫：“……但是為什麼啊？”

　　他仰著頭，白皙的臉頰因為火鍋熱氣，悶出一片潮紅，眼睛水潤柔軟，細長的眼尾弧度輕彎，好像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是溫柔又好說話的性格。

　　沈時見過葉然拒絕別人的畫面。

　　語氣溫溫慢慢的，臉頰都紅了，很抱歉的說‘對不起’，洇著水光的眼睛如玻璃般透徹，仿佛能將任何人放進眼里。

　　……也仿佛能被任何人得到。

　　他收回視線，黑眸深處掠過了什麼，最終只是捏捏葉然的指尖，道：“不用想了。”

　　葉然：“嗯？可是……”

　　“你現在已經有對象了，”沈時語氣淡淡，不輕不重的說：“我也想看看，誰敢來挖我的墻角。”

　　葉然閉上嘴，耳廓有些紅，乖巧的嗯了聲。

　　另一頭安瑜倒了杯酸梅湯遞過來，葉然接住，灑落的光影勾勒著他烏澈的眼、纖長的睫，他唇邊含著笑，和安瑜輕聲說話。

　　……難怪能那麼輕易的答應他假扮情侶。

　　沈時看著他，捻了捻指尖。

　　原來不是第一次了。

　　*

　　一頓飯即將吃完。

　　葉然去了趟廁所。

　　火鍋店的廁所很大，熏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