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酒量不佳,但人菜癮大,跟樹哥玩起了酒桌游戲,沈時也被兩人起哄著玩了兩把,全憑運氣的游戲,他也喝了兩瓶啤的。
身邊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氣,葉然看了眼沈時,沈時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冰啤的易拉罐,指骨分明,垂落的黑發遮住了他大半神情,他眼中卻有幾分懶散與倦意。
“你喝醉了?”他悄悄湊過去,小聲地問。
“沒有,”沈時低眼看著他,語氣低沉而緩慢,尾音拖得有些長,有些不明顯的酒氣:“……放心吧。”
外面細細密密的小雪逐漸變大,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地,不一會兒便在路邊堆起雪層。
路燈暈染著這方靜謐的天地,光線被玻璃窗分割的模糊不清。
十點半的時候,幾人才吃飽喝足。
啤酒再怎麼喝也不會醉得太厲害,小胖和樹哥非要騎小黃車回學校,美其名曰“有始有終”,把可愛的小黃“從哪里奪走便送回哪里”。
他們走后,葉然圍好圍巾,準備散步回學校,權當消食。
走了兩步,他發現沈時沒跟上。
“沈時?”
他轉身,沈時的神情在陰影中看不太清,葉然走向他,問:“怎麼了?”
沈時依舊沒動彈。
兩人身處馬路邊路燈照不到的暗處,人行橫道的板磚凹凸不平,隨著暗影向下延伸。
葉然走進這片狹窄的黑暗,茫然地眨了下眼,心里有一個不好的預感:“沈時?……你不會喝醉了吧?”
他不知道沈時喝了多少。
總之這頓飯吃到最后,老板送的酒和他們自己點的酒全都被消滅完了。
十點半的街道空無一人。
繁華褪去,商業街不少店鋪熄了燈,一片寂靜的景象。
黑暗中,沈時靜靜的望著他,他眸色很深,穿著長款的運動羽絨服,身形被勾勒得清晰而有力,語氣卻是溫沉的,放得很低,輕聲問著他:“……你今天怎麼了?”
葉然一頓,被他問的猝不及防。
他怎麼了?
他沒怎麼——
不對。
葉然眼睫一顫,幾秒后,放在口袋里的指尖蜷了蜷:“嗯?我沒事啊。”
細小的雪粒落到他發頂,融化成水。
“說謊。”
他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拂面而來,啤酒的酒氣不濃不淡,掠過臉側。
他下意識抬頭,對上了一雙黑沉幽邃的眼睛。
沈時微俯著身,離他很近,卻又恪守著某種界限與距離,眼瞼倦怠的垂著,像在敘述一件事實,“葉然,你心情不好。”
喝了酒的沈時比起平時,更加強勢銳利。
即便語氣毫無變化,也讓人想要后退。
葉然莫名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令他無措的侵略感,從沈時身上鋪散開,將周邊無聲無息的盡數籠罩。
他不由后退一步,移開視線,“我沒有。”
“有。”沈時說。
葉然:“可能是吃飽了犯困,我沒……”
“不是。”沈時搖頭。
葉然訥訥地:“那就是太晚了,我的生物鐘——”
“葉然,”解釋被輕而易舉的打斷,他聽到沈時依舊沒什麼起伏的低沉嗓音,不輕不重的,對他說道:“你不開心的樣子,我能看出來。”
……
雪靜謐無聲地繼續下。
路邊的積雪被飛馳而過汽車碾出“咯茲咯茲”的聲音。
怔忡間,葉然的頭發被摸了摸。
他很安靜的垂著眸,一動不動,感受著發頂溫柔的力度。
然而下一秒,落在他發頂的長指自然下滑,碰到他耳后細密的碎發。
烏黑碎發遮掩著耳后柔軟細膩的肌膚,這是比直接觸摸更為曖昧的撫摸。
沈時的指尖溫熱,指腹有些粗糙,不緊不慢的揉捏著他耳后敏感的皮肉,像某種意味不明的安撫。
熱度頓時從耳后蔓延至全身,葉然倏地回過神,聲音不自覺打飄,急促的想要擺脫他:“沈、沈時,我們說過了……”
在確定關系前,不能隨意碰他。
“我知道,我記得,”沈時很耐心的說著,頭低的更深,五官在路燈斜斜傾灑的陰影中,不甚明晰,唯有一雙黑沉沉的鳳眸,正看著葉然,一點一點的,將葉然逼到深暗的樹影中,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我沒有違約。”
“你有……”
葉然后背抵到了樹身,聲音發緊,被他摸得不自覺發抖:“在確定關系前,你不能隨便碰我。”
“那我們什麼時候確定關系?”沈時忽然停下動作,問他。
葉然一愣,艱澀的轉動腦筋:“等……等等吧。”
“等等是多久?”沈時垂了下眸,再次輕輕捏著他耳后的軟肉。
大冷的天,葉然身上起了一層汗,他耳垂發紅,明明沒有被直接觸摸,卻被那只溫熱的指尖,若有若無的隔著一層碎發,緩慢的撥弄:“葉然,給個準話。”
飄散的酒氣伴隨著寒風,拂過臉頰。
這是正常狀態下,沈時絕不會有的狀態。
……沈時,是不是喝醉了?
葉然眼睫飛快的顫抖,圍巾下的嘴唇緊抿著,不知所措。
這陣子他和沈時之間的相處回歸以往。
平平淡淡、毫無波瀾。
一起上下課、吃飯、社團活動,如溫水煮青蛙一般,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和沈時之間還有這一層關系在。
在此之前,他想出的對策就是——拖。
拖到放假,拖到再次開學,拖到沈時慢慢沒了心思……
總能拖到很久很久以后。
但是現在,這個問題再次被沈時直接的擺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