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在后花園的長廊,但具體在哪里我不太確定。
……
……
雨下的越來越大。
天空是翻滾的陰沉。
沈時坐在長廊的臺階上,漫不經心的看著珠子般串聯成線的雨幕。
他長腿松松弓起,半濕的頭發凌亂的朝后捋去,露出冷淡又暗含戾氣的眉眼,他現在心不靜,回別墅的話可能會撞到葉然。
雨勢滂沱,狂風漫卷。
又一陣雨灑在身側,沈時看了眼,便移開視線。
身后有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近處停下,被風雨掩蓋的音調不齊。
他沒回頭,聽著來人輕輕走到身側,靜了幾秒,蹲下了身。
于庭可算識眼色了一回。
他隨意的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廊檐外的雨勢終于不再被狂風吹得亂晃,而是劈里啪啦的重重砸向地面。
沈時逐漸察覺到不對。
于庭沒這麼安靜。
他側過頭,眼皮漫不經心的撩起,對上了一雙微微低垂著的,清澈而溫吞的眼眸。
他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操。
舌尖也點了點臉頰,下意識調整角度,遮住下頜的傷。
葉然頭發微濕,羽絨服外套沾了水,顏色很深。
他眼周有些泛起的薄紅,眼尾細細的淚痣垂墜著,隨著眼睛垂斂的弧度,輕輕向下落,黑色的高領毛衣遮住了他的下頜,他聲音很安靜,沒有再與他對視,而是慢慢的說:“……對不起。”
“我騙了你。”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風雨聲。
雨水如屏障阻隔出這不受打擾的氛圍。
沈時喉結上下滑了滑,黑眸緊盯著他有些懨的眼睛,低聲說:“我也騙了你。”
葉然抬眸看他。
沈時平靜的與他對視,“我知道你的秘密。
”
葉然不受控制的眨了下眼,許久,才小聲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自認為掩飾得很好,從沒有在沈時面前談論過任何和同性有關的話題。
沈時靜了幾秒,目光垂下,似乎是在回憶,片刻后,他對葉然道:“有一天晚上,你說你愿意和林飛鵬一起洗澡。”
葉然一懵,這不就是在他說自己是直男后的第二天。
沈時說:“在林飛鵬提出各種建議后,你都很積極的回應。”
葉然吞了口口水,仔細回憶那天具體的事,情緒錯亂下,他想不起更加細節的片段。
沈時仿佛看出了他的慌亂,語氣更加平和,淅淅瀝瀝的風雨中,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你不是這樣的性格,一切變化都是因為我說了我不喜歡同性戀,”沈時輕聲愈輕:“葉然,對不起。”
葉然手指蜷了蜷,心跳的莫名有些快:“沒有,每個人性取向自由,你不需要因為我……改變自己。”
沈時緩緩抬眸,漆黑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葉然想到剛剛從于庭那里聽到的話,心跳漸漸平復,愧疚如潮水般涌來,他想不到沈時會因為他是彎的,而在潛移默化中認為自己也是彎的。
……沈時果然一直這麼好。
有這個朋友,值了。
“沈時,我們還可以當朋友的,”葉然說,“朋友之間不需要一方遷就另一方。”
他薄薄的丹鳳眼斂著柔軟的水光,睫羽細而長,沈時沉沉的看著他,幾秒后,他移開視線,隨意的問:“于庭找你了?”
葉然沒說話。
沈時點了下頭:“那他應該和你說了,我彎了。”
葉然心跳的越發快,他抿了下唇,認真反駁:“你沒有,你只是……有點認知混亂。
”
沈時也很耐心的對他說:“我確實彎了。”
葉然搖頭,看他的眼神越發無奈:“你沒有。”
親手將自己變成以前最討厭的樣子,沈時應該也很混亂。
“葉然,”沈時叫著他的名字,一字一頓地說:“我彎了。”
“沒救了。”
烏云從四面八方漫過來,穿不透任何光線。
豆大的雨滴從堆積的云中降落,隨著大作的寒風,重重打在花園的小水坑里,濺起接連不斷的水聲。
葉然愣住,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有些僵,黯淡的光線中,沈時眸色極深,黑沉沉的,看不見底。
葉然與他對視,幾秒后,固執的垂下眼,繼續說:“你沒有,沈時,你是直的。”
沈時沒再說話,只是神情淡了些。
長廊之外風雨交加。
內里卻昏沉而寂靜。
葉然安靜的蹲在沈時身后,許久,沈時忽然出聲,聲音混合著雨聲,冷淡而平靜:“葉然,我就是彎了。”
“我和你一樣,也是同性戀。”
葉然啞然,心跳的莫名有些急促,這一次他忽然說不出什麼話,只低著眸,蹲在沈時身后想辦法。
沈時似有所覺,側過頭,他不咸不淡的,像要加深葉然的記憶和認識,再次重復:“葉然,我是同性戀,我是彎——”
你是個什麼同性戀!
你知道什麼!
葉然咬咬牙,閉著眼睛,橫沖直撞般撞上沈時的側臉,嘴唇不知道印到了哪里,觸感柔軟而溫涼。
他耳朵很熱,立刻站起身遮擋自己的不自在,寒風拂面,降低了他唇上的溫度。
他低頭看著坐在原地,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沈時,也一字一頓的跟他說:“沈時,我這樣的才是同性戀。”
而沈時,依然是直男。
或許會因為他而暫時性的對同性戀抱有寬容的心,但時間越久,這種寬容也會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