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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水沖在臉上,葉然更暈了。
他覺得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五十多度的威士忌后勁又烈又濃,殺傷力不比炸/彈低,他扶著墻壁,一步一步蝸牛似的往外挪。
衛生間內有腳步聲響起,很快停在他眼前,壓下一大片陰影。
葉然抬了下頭,水珠順著他的額發往下墜。
“葉然。”
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身前的男生半蹲下來,與他平視,他模糊的視線中只能看見男生立體的面部輪廓以及一雙黑沉沉的眼眸:“你喝醉了。”
接著,混沌的思緒中橫插進一個男聲。
“我靠……沈時你憋多久,這麼急?”男聲一頓,轉為驚訝:“……葉然?咋了這是,喝醉了?”
葉然迷迷糊糊的,打了個酒嗝,他莫名覺得愧疚,輕聲道歉:“對……對不起。”
沈時和于庭同時看向他。
葉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腳下的棉花糖越來越軟,他快站不住了,于是他又說了句:“對不起。”
“我好像要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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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旋轉大門被推開。
于庭的酒勁瞬間被寒風澆滅,天邊下著蒙蒙細雨,如刀子般扎在皮膚上,凍的人瑟瑟發抖。
枯樹矗立在路邊,干癟的枝椏交錯。
于庭看著扶著葉然的沈時,說:“我先去前面打車,這個點了不一定能打到。”
今天天冷,還下雨,路況不太好,往日川流不息的馬路上只有零星幾輛車,路燈為雨幕染上一層白,于庭的背影漸漸遠去。
沈時垂眸看著走兩步路緩一步的葉然,靜了兩秒,蹲下身,“上來。”
他身形勁瘦挺拔,棉服包裹下依舊能看出肩寬腿長,微微俯身時,五指蒼白而有力,抓著葉然的胳膊,讓他趴到他背上。
不用再走路,葉然掀了掀眸,努力想要說句什麼,最終話還沒說出口,他便陷入了昏睡。
沈時背著他走進雨中,小雨打在臉上,走了兩步路,他側過頭,低聲說道:“葉然,戴帽子。”
連帽衛衣的帽子垂在腦后,葉然沒動彈。
沈時夠不到他的帽子,只能加快腳步,迅速去路邊的停車點找于庭。
一陣寒風襲面,細碎的小雨滴盡數飄來。
剛剛從酒店帶出來的溫度逐漸冷卻,沈時神色不變,步伐很穩,他的瞳孔是純粹的黑,不帶任何感情,有路人在他冷臉的威懾下,不得不收起手機,訕訕的走了。
葉然似乎也被這陣寒風吹醒,他輕輕動了動,身子突然一僵,含糊又茫然的喃喃:“……這是哪兒?”
人行道上的路板磚很平整,兩旁的綠灌叢被風刮得簌簌作響,路燈忽明忽暗,影子般劃過身體。
沈時不動聲色地放輕手上的力道,正要說話,葉然又道,“我的……我的腿呢?”
他在沈時背上甩了甩腿,沒踩到地面,頓時恐慌不已的伸手去摸:“我的腿呢……誰看見我的腿了?”
沈時停下腳步,一分鐘后,他才重新朝前走,聲音里有些細微的笑意:“我看見了。”
葉然呆住,緩緩歪過頭,離他很近,他溫熱的鼻息帶著淡淡的酒香,均勻的灑在沈時的頸側。
沈時再次停下腳步,這一次很久都沒動。
他沉默的站在兩個路燈的中央路段,晦暗的光線中,看不清表情。
“你是誰……?”葉然努力湊過來,想看他的臉,鼻息越發溫熱柔軟。
沈時重新抬腿,從陰影中走出,路燈順勢灑在他頸側,他神情淡漠疏離,頸側卻浮起一片薄紅。
“我是沈時。”
葉然哦了聲,慢吞吞的,顯然是忘了沈時是誰。
他又困了,似乎覺得這個姿勢很舒服,歪著頭,問完話便疲倦的閉上了眼,吐息緩慢而勻長,濕濕熱熱的拂來。
沈時平靜的目視前方,頸側的薄紅卻漸漸蔓延到耳后,寒風中,他不動聲色地加緊了手上的力度。
……
于庭冒著寒風跑回酒店,他走了這麼遠一段路,卻連個出租車的影子都沒看見。
遠遠的,雨幕中有一個身影走來。
高瘦修長,漆黑短發被雨水淋得半濕,五官于是越顯鋒利。
于庭眼尖,迅速朝沈時走過去,“靠,冷死了!實在沒打到車,我叫了輛快車,預計還有三分鐘就能到——”
他一愣,懵逼的看著沈時,以及他背上的葉然。
沈時睨他一眼,語氣沒什麼變化:“那就等一會兒。”
“哦……好,”雖然早就知道沈時是個雙標狗,但于庭還是緩了會兒才自我說服,葉然畢竟醉的連路都走不動,沈時背他也沒什麼奇怪的。
他挑眉就要看看葉然的情況,才走近沒兩步,就被沈時皺眉喊停:“離遠點,一身酒氣。”
于庭:“?”
搞什麼灰機啊,葉然都他媽醉懵了你也沒嫌棄他。
“我他媽酒都醒的差不多了,”他直接氣笑了,身體都開始發熱:“就你事兒多……等等,你身上怎麼回事?!”
路邊有車開過,車燈開的極亮。
于庭無意一瞥,悚然一驚,“你脖子怎麼這麼紅?我靠,耳朵也是——你不會是過敏了吧?”
沈時頓了下,沒說話。
于庭已經開始慌張,“今天沒點多少海鮮啊,你他媽不能吃海鮮怎麼不說?我靠!完了,我不會也過敏了吧,你快幫我看看——”
“你想多了。”沈時說。
于庭:“???”
乍一下他還以為沈時說的是‘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