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樞文問:“你如何知道御駕從此行過?”
李娘子道:“我不知,我進京后就按那娘娘指點,在這茶莊存身,知道綠楊莊這里的仆婦侍女,無人敢欺辱,早晨我看到帝師經過,適才看到轎子,便有人推我讓我上前攔轎告狀!我也不知道轎子里的是天子!”
歐陽樞文又問:“圣星娘娘是誰?”
李娘子哭了:“是拜星教的圣女,她說只有事情鬧大了,我才能得到補償……我也不想……可是我哥哥沒了,我……”
歐陽樞文道:“千兩銀子,遠超貧瘠山地之價,你反恩將仇報,指責施舍給你們錢財的人為仇人,實在可嘆。”
李娘子捂臉痛哭,羞愧得無話可說。
歐陽樞文深深向上一揖:“臣問完了,恭請圣裁。”
蕭偃道:“轉送京兆尹,按律問罪,念其愚昧,又兼被奸人引誘,被鄉患迫害,可免死罪,但誣告帝師,罪不可恕,杖八十,分三月打完,可著良醫醫治。另押其狀紙中所言本家之人進京,如屬實,按律問罪。發還其家產,命當地鄉賢撫養。”
李娘子癱軟下拜:“謝皇上隆恩……”
蕭偃站起身來,神容冷冽:“另下九州通緝令,通緝拜星教妖人,妖言惑眾,欺君罔上……”
作者有話要說:
deadline 是最大生產力。
第106章 問天理
遠遠的山下, 一個青裙女子遠遠眺望著,鮮于鳶站在她身側,嘆息道:“雖然知道這位曾經的少年天子城府極深, 此行收效未必能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 但如今這還是輸得一敗涂地啊。”
“帝師始終不出來, 我們便輸了一籌,本來他出來, 就算再怎麼辯解自己無罪,也白白惹了一身腥,我倒料不到他竟然能忍住不出來當面對質;皇上當眾叫來大理寺卿和京兆尹與那李葦娘對質, 那李葦娘原本看著性情剛烈, 還以為她至少能多忍幾個回合, 一旦當眾刑訊或者是被收押回去, 這滿山的舉子們就能把今日這話頭傳得到處都是,沒想到她竟然連天子一問都抵擋不住,直接就說了實話, 又輸了一籌,一個謊言被揭穿,后邊的話便不再被人所信。
”
女子搖了搖頭:“本來就沒指望李葦娘這樣一個鄉間農女能在歐陽樞文的訊問下頂多久。歐陽樞文掌大理寺多年, 極擅斷案,不需要刑訊也能問出實話來。你看皇帝也是深諳審訊之道, 一字不提帝師,不提強占,只問何日何時送了狀紙, 何人拒收。這樣的細節多問幾次, 李葦娘就要露馬腳了,皇帝心思縝密, 當場對質,現場審訊,確實高明,也著實是護著那帝師得緊。”
“場面原本應該混亂不堪,趁亂喊出去的那些半真半假的修山岳臺強占民田、京兆府和大理寺不收狀紙的話,老百姓和讀書人不會去查驗,他們只會口口相傳弱女子攔下天子御駕告御狀,卻被天子護著帝師,強行壓制。”
“這樣突然的場景,皇帝幾乎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卻偏偏壓得場面肅穆威嚴,無人敢輕犯天威,硬是一句一句問出了真話來,果然是真命天子,經天緯地之才,定乾坤,安天下。”
鮮于鳶感慨道:“他當初在深宮中韜光養晦,把太后、高元鈞和朝廷丞相們瞞得多深,最后一鳴驚人,獨守社稷,東征西戰,早已是威重令行,乾綱獨斷。正如《尚書》所謂的‘一人元良,萬邦以貞’,有此明君,自然是氣運所集,天道厚愛。”
女子也遺憾:“此人,可堪為我夫,可惜了。”
鮮于鳶道:“此前我想謀和親,也是深覺此人堪配吾妹,可惜他其志甚堅,不是輕易說得準的,又是如此天資聰穎……”
女子道:“那孫恒關在茶山這麼多日,本來就是引我們前來,這巫九曜又鮮衣煌煌,白日走入,顯然就是引我們最后一搏,自然是不能上了他的當。
如今此事不諧,也只能來日方長了……不過,我有感覺,他吸收了混沌的能量。”
鮮于鳶道:“好事。”
女子道:“接下來只能派出梼杌啦,希望彤哥哥能滿足他。”
鮮于鳶搖了搖頭:“恐怕只有我親自上——饕餮他竟然沒有吸收,這很意外。”
女子惆悵看著鮮于鳶:“鳶哥哥,我希望你能永遠陪著我。”
鮮于鳶伸出手輕輕擦了擦女子臉上的淚珠:“早就已經做了決定,不是嗎?”
“阿鸞會帶著我們的份,一起快快樂樂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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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偃走入山頂小廚的時候,巫妖早已坐在窗邊,看著他笑意粲然:“陛下好生威嚴,多謝陛下維護。”他還是那一身分外張揚華麗的一身金飾瓔珞,點綴得他一身光燦燦分外明麗。
蕭偃看了他一眼,心說穿成這樣張揚,分明是故意的。心下有些怏怏不快,一言不發坐到了巫妖對面,由著內侍們里里外外打點好,上了茶上了菜,才退了出去。
包間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巫妖才拿了筷子夾了一只青嫩筍尖,喂到了蕭偃嘴邊:“這筍尖炒的熏肉,我吃著不錯。”
蕭偃張嘴吃了,才問他:“怎麼處置了孫恒?”
巫妖道:“已消亡了,他魂靈肉身都已被邪靈侵蝕,本就已無生命了,吸收掉那怨靈,靈魂也就消散而去,據他自己說是夜里聽到嬰兒哭泣,走出去后就失去了神智,想來那時候就已被邪鬼吸去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