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他們不怕反噬嗎?巫妖是沒有感情的死靈,到時候反噬起來,自食惡果……”
“你看它站在那里,一點感情都沒有,它早就不是生物了,不死亡靈,梅里曼公爵夫人怎麼會如此異想天開,難道她面對這樣的亡靈,不害怕嗎?”
“誰知道呢?興許就是因為……才這麼早……聽說抑郁而死的,有人說她后悔了。”
“公爵也去世了吧?這樣梅里曼家族哪里還有人制得住它?魂匣在哪里?”
“誰知道,既然敢做,大概總有些制約的法子。我聽說梅里曼家族里也不都是同意的,但是公爵和公爵夫人一意孤行……”
……
“可怕,別說了,快走吧,這里不宜久留。”
巫妖睜大著干涸的眼睛,他沒有心跳,他不會落淚,他知道母親去世了,去世前拉著他的手哭,他的母親心碎抑郁而死,但是他只是淡漠的看著她去世。
他早已失去了人類的感情,他有著猙獰森然的骨手,施展著恐怖詭譎的死靈法術,他出現的地方,會帶來不祥和沖突,他會吸引負面能量,他擁有的只有源源不絕的畏懼:
“那是巫妖,不要靠近。”
憤怒:
“怎麼會有人邀請巫妖來活人的地方?”
仇恨:
“我的族人死于巫妖,我將與不死生物奮戰到死。”
警惕:
“不死生物不值得信任,我們不能夠與不死生物一并戰斗,否則我們隨時要戒備著他們遲早到來的背叛。”
厭惡:
“骯臟、丑陋的不死生物,他們沒有人性,連生父母死亡也不會有一絲動容。”
痛苦:
“赫利俄斯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再也不是從前的太陽之子了,看他!簡直是個怪物!他已經是個死靈生物了!他沒辦法感受到我們的感覺——他再也不是從前的太陽之子,晨星家族的光明之子,他只是個早已經死去,沒有感情的幽靈,行走的死尸。
”
巫妖忽然睜開了金色的眼眸,嘴里吐著滾熱的氣,蕭偃嚇了一跳低頭摸著他的額頭問他:“你還好嗎?”然后他看到巫妖金色的眼眸里濕漉漉落下了眼淚,他吃了一驚,連忙拿了帕子去替他擦,一邊道:“九曜?先生?您怎麼了?很難受嗎?是不是做噩夢了?”
巫妖仿佛看著虛空,眼睛里并沒有凝視著誰,仍然掙扎在那痛苦的亂夢中——過去了上千年,那遲來的痛苦仿佛才在他重新擁有身體以后刺穿了他的心。
他想哭,他很痛苦,他失去了他的母親,失去了所有親人,他早已不是人類,他沒有心。
但是他很痛苦。
蕭偃替他擦著汗,濕漉漉的金發里也都是汗,他拿了冰水擰的帕子來替他敷上額頭,巫妖眼睛遲緩地看向了他,黑發黑眼的青年關心地凝視著他,只有他心里毫不掩飾地對他關切著,愛慕著他。
“你說的那些,看到喜悅心愛的人,心臟猛烈跳動,恐懼的時候幾乎窒息,悲傷的時候肝腸寸斷,生氣的時候腦熱頭脹——這些,不都是身體的反應而已嗎?”
“是因為喜悅、恐懼、悲傷、生氣才導致的身體的反應,身體反應是結果。你怎麼能因為沒有身體來表現這個結果,就認為自己失去了喜悅、恐懼、悲傷、生氣這些情緒了呢?”
黑眼睛的少年充滿愛慕地向他告白,大膽地向他要一生一世:“朕不可愛嗎?你心里就沒有一絲絲喜愛朕嗎?”
巫妖伸出手,蕭偃不解其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忽覺得觸手冰寒,低頭一看,手里之前握著少年的纖長指掌,已森然變成了一只白骨枯爪,他一怔,反而兩只手都反握了上去,五指交叉握緊巫妖的骨手,十分擔憂道:“你控制不住法力嗎?”
他將那冰寒骨手往自己胸口帶了帶,仿佛要用自己心臟來捂暖那白骨一般,巫妖伸開骨爪,按住蕭偃的心臟,感覺到薄衣下青年的心臟砰砰砰,跳得極為有力,充滿了生命力。
蕭偃雖然不解,但仍然將手覆上那骨爪的手背,低頭觀察著他的臉色:“你現在是清醒的嗎?我再給你調一支精神藥劑喂你喝下吧?”他不敢給巫妖亂用藥。
巫妖喃喃道:“你為什麼不懼怕?我隨時能洞穿你的胸腔,摘下你的心臟。”你這樣弱小的凡人,怎麼敢如此大膽向巫妖要求愛?我沒有愛,我是亡者,我活生生被剝離了靈魂,從此背負著活人的愿望,偏偏卻永遠無法實現他們的愿望,因為他們還向自己索取愛。
他們強留下了他,剝奪了他長眠的權力,然后向亡靈索取愛,當然沒有,他們永遠得不到回應,只能失望痛苦地死去。
只留下了自己在這漫長的時間,無眠地徘徊。
反正也感受不到痛苦。
蕭偃只以為他在說胡話,滿不在乎:“若是這般能讓先生好起來,就把那顆心臟給先生就好了。”他握著那只骨爪,看他緩緩松下來在被上,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微微喘著氣,臉上燒得通紅。只以為他仍在高熱迷亂中,神志不清,滿心關切深情無處可表,便握起那只骨爪,在骨手冰寒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