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們顯然也都早有準備,似乎都知道這位君上一定會問,大多數人都對上了,也有些對答不上的,看起來臉上戰戰兢兢。
蕭偃心里只想著趕緊下朝,一旦看到哪位臣子回事不太清楚或是答不上問題,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威儀如山,眾臣畏懼,議事的效率竟然快了許多,不多時已將七日內積壓的朝事和奏折都議了差不多。
卻忽然看到御史臺一位御史大夫出列稟道:“臣張松達有諫章!”
站在前列的季同貞臉上仿佛牙疼一般吸了一口氣,蕭偃倒真是個從諫如流的寬宏性子,只道:“卿可諫來。”
只聽到那張松達開始高聲道:“臣聞皇上要興修觀星高塔,大興土木,耗費資財,此乃亡國之舉!當初秦修阿房宮,隋修大運河,均三世而亡……”
張松達開始滔滔不絕,數了半日,各種危言聳聽,最后又意猶未盡:“臣聽聞陛下微服夜游京城,此殊為不當……”
又數落了半日,這才跪下道:“此前天降大星,必為上天示警,還請陛下懸崖勒馬,為民!”自以為忠心義膽,他早就聽說了朝廷諸位重臣對皇上修觀星塔的行為全都閉口不言,是因為知道必不可擋,他卻是早已立志要做個名臣的,豈能錯過這時機!皇上是英主,卻未必永遠圣明,他便是那君主的鏡子!他將面諫君主過失,成為史書上的名臣諍臣!
只看到朝上一片安靜,蕭偃面上居然還挺和氣:“修觀星塔,用的是朕內庫的錢,不過,卿所言有理,觀星塔就暫停修建,朕再考慮考慮。
”
張松達張開嘴巴,什麼?就這樣?皇上居然還真的納諫了?
只看到季同貞卻出列道:“陛下雅好天文,好學不倦,此乃國之大幸。陛下踐祚以來,躬行節儉,未曾興修宮室苑囿,不好金玉服御,更未有縱情聲色,不進秀女不加賦,實乃明君也。如今興修觀星塔,利于觀象授時,正可鼓勵我朝擅天文之學士有所進益,且這費用還是陛下私庫所出,臣以為此乃利國利民之好事。”
大臣們紛紛附和:“臣附議。”
“臣等附議。”
蕭偃眉目舒展,唇角含笑:“眾卿家心意朕心領了,觀星塔之事再議,著欽天監擬個方案過來,朕再看看。”又示意一旁的司禮官。
司禮官連忙道:“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話音才落,蕭偃已起身退朝,大臣們俯身恭送不迭,都對皇上如此著急退朝有些納悶,季同貞上前和何常安道:“內閣還有些事想向陛下呈報,之前已呈了議題……”何常安微笑道:“陛下看過了,說內閣所擬極妥,就依著相爺擬的先辦吧,若是有什麼問題,再議。”
季同貞:“……”
蕭偃卻已到了后宮,一眼看到巫妖坐在后殿榻上逗著烏云朵,眼睛便彎了起來:“走吧,朕陪你游游御花園。”
蕭偃在后宮這麼多年,從未如此認真注意過御花園的景色,何常安在后頭聽到皇帝殷殷介紹:“這是薔薇,這是月季,這是牡丹……這是錦鯉……嗯觀賞用的,應該不好吃。”
兩人一路走到了梅山,蕭偃摒退了眾人,只和巫妖兩人慢慢走上梅山,一邊低聲笑道:“之前,我們就是在這里去給你吸的怨氣,后來您在這里設下幻陣,每天教我輕劍術。
”
巫妖看著梅山上滿山的梅林道:“這兒看上去并沒有怨氣。”
蕭偃道:“我已廢了肉刑,宮中內侍和宮人,想出去的都放出去了,今后……至少在我這一代,不再進內侍了,宮人可以選,但三年一放。”
巫妖:“這是好事。”
蕭偃一笑,巫妖卻又問他:“你想修建觀星塔?”
蕭偃目光游移:“嗯……之前,只是想能看得更遠,離天上更近一些,如今您回來了,我打算讓你擔任欽天監監正,掌欽天監,另外加太子太師銜,這樣的話,你來主持修建這個觀星塔就好,還有范左思做你的副手,會很配合你的。”
巫妖看出了他的心虛,沒有追問,只是道:“修塔的話……就修在棲云莊那邊好了,我看那里挺好,下面開破曉之星的深谷叫什麼名?”
蕭偃順口道:“墜星谷。”
巫妖看了他一眼,蕭偃微微有些心虛,那谷興許以前有名字,但是自從巫妖從那里落下,那就該叫墜星谷。巫妖道:“就在墜星谷旁修就好——到時候你想玩滑翔傘也方便。”
蕭偃道:“好,需要什麼開單子給我就好。”
巫妖道:“什麼都不用。”
蕭偃有些憂慮看他:“你魂體未復,千萬別亂來……”
巫妖被他逗笑:“放心,一定不會。”
蕭偃剛要問細節,何常安那邊卻面色緊張過來報:“陛下,有緊急邊情來報,軍報,季丞相以及兵部尚書都在那邊候著了。”
蕭偃怔了下整了整袍服看向巫妖,巫妖揮了揮手:“你去議事吧,我也乏了,回去金甌坊休息一下。”
蕭偃聽到他說乏了也忙道:“你回去就歇下,有什麼找祝如風……”他忽然想起來祝如風在兵部也任了侍郎,議事恐怕也得在,只好道:“你先在宮里用過午膳,何常安伺候你,一會兒我讓衛凡君到那邊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