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征服、去毀滅、去復仇。”
“去焚盡他們的靈魂,效忠你們的主君,報效你們的家國,”
“去驅逐貪婪者,殘暴者,背叛者。”
“皇天后土,社稷江山,萬死歸一。”
無盡的骷髏洪流踏著冰霜像虛空流去,浩浩湯湯,無窮無盡,向青獄關殺去。
蕭偃站在大雪之中,看著白骨王師奔流不息,穿過漆黑的虛空源源不絕,悵惘道:“他們是不是停留不了太久。”
巫妖道:“嗯,和白骨領主不同,她有靈器寄存魂魄,這些白骨士兵無知無覺,只憑借著死前的怨氣和強烈的仇恨而行,攻下青獄關,平息了怨恨,就會消散于這天地社稷之間,能量回歸世界。”
蕭偃喃喃道:“是朕無能。”
巫妖道:“不要懦弱,不要回頭看,你為主君,當百折不撓,堅定向前。”
蕭偃低聲告慰:“總有一日,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爾等英靈不滅,精魄永存。”
巫妖眉毛微微一抬,看到蕭偃身上金光一閃,真龍天子,言出法隨,法則已成,這支白骨王師,竟然擁有了精魄英靈,也就是說避免了消散的命運,而是能夠保存魂魄,重新進入輪回,再次投生為人。
這就是此方世界人主的天賦能力嗎?
巫妖手一揮為蕭偃披上了法袍斗篷:“回吧,青獄關今夜必破,回去安排別的事吧。”
蕭偃微抬眼睛剛想說話,忽然一陣凄切哭聲響起,在這雪夜山谷中回蕩,分外清晰。
巫妖微抬下巴,有些意外:“居然是死亡騎士——這很難得。”
他伸手攬住蕭偃,倏然一閃,已到了山谷深處,只見一匹披著盔甲的白骨戰馬,一位身軀雄壯的甲胄騎士騎在戰馬上,他渾身穿著銀白色的盔甲,盔甲上燃燒著銀白色火焰,頭盔雙眸處有著幽藍色的火,身背長弓,手里持著燃燒著幽冥白火的長劍。
蕭偃忽然渾身發冷,手緊緊握住巫妖:“是……皇叔……”他潸然淚落如雨:“朕親手為他賜下的天子劍。”
雪地上,一位文士渾身縞素,撲在馬邊扶著端親王的長靴:“蕭冀!蕭冀!你看看我,把我帶走,把我帶走!”
他抬起眼,眼睛仿佛留下血淚一般,那鬼騎卻只是無知無覺僵冷騎在馬上,然后似有所覺,帶著頭盔的頭轉向了巫妖和蕭偃這邊,鬼魂幽火一閃。
文士也忽然覺察到了不對,轉頭看過來,一怔:“你們是誰?”
蕭偃看那文士看上去約三十多四十歲,戴著素巾,眉目俊朗,忽然明白過來:“叛國者……你是藺江平。”
那文士眼睛紅腫,原本應當處于瘋魔混亂的狀態,此刻聽到蕭偃低喝,臉上略過了一絲憤怒,但仍然站了起來,慢慢整理了衣裝:“不錯,我是藺江平,你是何人?”
雪光微冷,蕭偃慢慢將斗篷除下:“朕來帶朕的皇叔回去,背叛者,不要在此玷污英靈。”
藺江平一怔,轉頭看了眼那無知無覺的鬼騎,見他果然翻身下了馬,手撫肩微微鞠躬,雖然似乎全無知覺,卻仍然行了個禮。
藺江平忽然想到剛才那浩浩蕩蕩的白骨大軍,陡然反應過來轉頭看著蕭偃,心里微微發寒:“你,你是小皇帝!你竟然驅使鬼魂!你瘋了!你一國之主君,竟然驚擾亡靈,驅使亡靈!”
蕭偃微微側了側頭:“又如何?難道朕要讓他曝尸荒野,怨靈不息嗎?”他嘴里帶上了諷刺:“他天亮就會消失,你還有什麼話要和他說,可要抓緊了,朕要帶他回京了。”
藺江平心頭一緊,轉頭看向那鬼騎,又看了眼站在小皇帝身后,披著漆黑斗篷不明身份之人,他雖然從頭到尾不發一言,整個人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但藺江平敏感感覺到了凜然的殺意和威脅。
若是自己對小皇帝有一絲不利,此人一定不會吝惜殺了自己,而今晚這白骨大軍,恐怕也是此人所為!
藺江平忽然上前掀袍跪下,端端正正向蕭偃施了九拜:“藺江平見過皇上。從此種種,藺江平不再辯解,但此次,我知道天下仍在非議端王,我之清白無所謂,只是向皇上陳情:此次兩軍對陣,端王確實命人給我送信,解釋此前先帝要問罪我全家之時,他私下求孫太后幫忙,將我母親替換下來,藏在莊子上,如今身體康健,只等我歸鄉奉養,要招降于我。”
藺江平神情柔軟溫和:“聽說我母親還活著,我與端王又有多年……同袍之情,確實是有歸降回鄉之心,因此便帶了心腹部將,要歸降歸國。但我卻沒想到,我的部將里有人是北狄二王子的人……以我之信箋,深夜誘殺端王。端王為我所害,如今我心里也只有一件事,就是為端王復仇,然后自盡于泉下,償了端王待我一片心。”
“如今既然皇上有此通鬼神之術,我愿從此后為奴為婢,為大燕贖罪,為皇上驅使做任何事,只求您想法子……能否不惜一切代價留下端王?”
藺江平抬起頭,神情平靜,但眼眶里卻有著血跡:“我愿傾其所有,只求讓他看著我為他殺了北狄二王子,手刃此仇。”
蕭偃心里只覺得一陣荒謬涌上心頭:“你歸降是真,但你部將卻是假的,然后就為此,折了朕的皇叔,折了朕三萬大軍,折了青獄關滿城子民,然后你竟然還要求朕給你機會為大燕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