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只是快步走著,一路在前,擋著的枯草叢和荊棘、雜樹都仿佛被無形的寒氣切割落下,開出道來,范左思卻是邊走邊看,并沒有注意到這奇特之處。
爬了兩三個時辰的山,冬天白日短,眼看著這天已經快要暗下來,巫妖才到了一處地方停了下來:“到了。”又轉頭俯瞰往下,果然看到這一處,正對著的是下面的太祖陵宮正殿陵門。
范左思走過來看了下:“啊?怎麼了?這兒算是玄武位了,左邊這是青龍位,右邊是白虎位,對面朱雀位,那邊是水口……咦?奇怪,這水口怎麼……怎麼變粗了?上次我看那河道明明還沒有這麼寬的……”
他瞇著眼睛看了看沒看清楚,便又往后看了眼,看到近處有一處山石,雖然被積雪覆蓋著,但旁邊還生著草木,看著頗為穩固寬敞,便往后站上去想站高一些再看。沒想到變生肘側,范左思扶著一旁的樹木才站上去,忽然那山石就嘩啦啦往下陷落!
他整個人猝不及防只覺得腳下一空!他大叫了一聲往下落去,卻看到巫妖伸出手來一把將他手臂牢牢握住!
范左思緊緊拉住巫妖的手,只感覺到他的手套冰冷之極,但卻又十分有力,他低著頭看了下,看到腳下竟然已經出現了一個深坑,旁邊的山石還在不停嘩啦啦的滾落下去,久久才聽到回聲。
范左思汗流浹背:“怎麼會是這樣!山上怎麼會有這樣巨大的凹陷山洞?這里不曾有過地動啊?”
巫妖單手一用力,已將范左思拉上來,站在實處,看著那洞口沉思。
范左思卻已聞到了下面冷颼颼的腥臭味。
他汗毛豎起:“這是什麼味道!”
巫妖淡淡道:“死尸的味道。”
范左思:……
暮色已濃重下來,他看巫妖神色,依然冷淡漠然,他卻莫名覺得這不是開玩笑,只看到巫妖伸手往虛空中伸了一下,千百條的潔白骨鏈憑空如光一般穿過虛空,猶如利箭倏然沖向了他們跟前的那一塊土地!
巨力之下,山上土塊陡然裂開,積雪陷落,草木樹根牽連著往下滑落,轟然聲響中,一個巨大的深坑在他們跟前顯露開來!
那巨大腥臭的味道再次涌了上來,范左思拿著衣袖蒙著鼻子,幾乎呼吸不過來,低頭往下看,只見深深的洞穴下,隱隱約約能看到有累累的人形,又有白骨,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看上去至少成百上千具尸體!
“嘔!”
范左思已經控制不住,彎下腰開始嘔吐起來。
他吐得兩眼昏黑,迷糊中被似乎什麼鎖鏈之類的東西攔腰圈起,然后雙腿離地,颼,一陣眩暈后,他和巫妖已站到了另外一處山丘上,離那白骨坑更遠了些。
冬日的風凜冽吹過,那味道明明吹走了,但范左思鼻尖仍然縈繞著那惡心的腥臭味,他嘶啞著道:“這是什麼?”
巫妖冷漠道:“很顯然,龍穴被人動了手腳。”
“你自己看看吧,假如你說的這玄武位,有了這麼一個巨大的深坑,掘斷了你們這所謂的龍脈,又扔進了活人活生生虐殺在里頭,造成了無盡沖天的煞氣。你覺得這個陵寢,會對皇朝的國運造成什麼影響?”
范左思卻先被別的信息吸引了:“為什麼是虐殺?你怎麼知道?”
巫妖冷冷道:“很明顯,都是活著被打斷了雙腿雙手扔進去的,在腐爛的尸體堆和白骨里,爬不出來,只能哀嚎著死去,或者自相殘殺,吃腐尸和腐肉,或者吃一起被扔下去的活人的肉,大概能茍延殘喘一段時間,但是最后仍然還是會死去,而且非常痛苦,非常怨恨。”
范左思:“……”
巫先生形容得太過貼切逼真,只是想到就令人窒息了,他身體微微顫抖,又低頭看了一下整個陵墓的風水,拿出羅盤又對了對方位,心里砰砰跳著,一股涼氣從腳跟直沖天靈,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很明顯了……這龍脈確實被人蓄意破壞了……堪輿師公認的口訣‘明堂藏萬馬,水口不通舟’,也就是陵墓要寬敞廣大能跑千軍萬馬,又要封閉,卻又不能全封,需要‘得水又藏風’但如今這陵墓,原本明明是群山環抱,龍運深遠,眾水朝謁,紫氣聚合之相,如今這背靠著的山不知何時竟有這樣陰氣森森的大窟窿,掘山斷脈,靠山缺陷。難怪今上身體孱弱,又是那早夭之相。”
范左思心里的憤怒、悲愴、恐懼交織在一起,沖撞著胸膛,看到這樣可怕的陰謀,他實在心里難以平靜,他大口喘著氣:
“你再看那水口,怎的變得如此寬敞,原本應當封閉養著風水,如今龍穴山峰崩缺,深坑掘斷,風無靠山擋,紫氣受風吹襲,乘風而散,蕩然散盡,水口明堂傾瀉,水也直沖而去,風水不在,這是亡國之相啊!”
他滿目淚水,喉嚨哽咽:“這究竟是何人,如此陰毒!壞我龍脈!斷我國運!”
巫妖雙眸冰冷:“我一直奇怪,小皇帝明明運氣不錯,為什麼偏偏會是個早夭之相,若是原本氣運不在他,那他不至于做什麼事都如此順利,他的天賦,他的氣運,他的人望,都證明這就是天道選中的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