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雪霄倒是站著了,長眉輕蹙:“我想不通啊父親大人,綠楊莊的事,明明皇上表弟都認了,女兒我確然還是白璧無瑕,皇太后為什麼非要賜死我?賜死我,換誰去做皇后呢?孫雪珠?這不對啊,父親怎麼舍得從國丈爺變成皇后的叔叔呢?這承恩侯降爵而襲,哥哥也沒什麼能干之處,皇后換成孫雪珠,無論如何都不符合父親的利益。”
她含著淚看著承恩侯,宛如天鵝泣血,聲音動聽柔軟,帶著魅惑:“所以父親大人,女兒總是為著您的,您究竟是為什麼會贊同,太后娘娘把女兒換了?換成二房的孫雪珠嗎?她會幫你?她只會幫她的父兄啊。”
承恩侯看著女兒清麗潔白的面容和黑沉沉的眼睛,忽然一陣恍惚,只覺得這個女兒十分可憐可愛,一貫特別孝順聽話,規矩又好又聰明,一時覺得很是舍不得換掉,自己親女兒才會永遠支持自己啊,換個二房的女兒算什麼?他微微有些掙扎地皺眉道:“還不是你自己在宮里不守規矩亂走,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宮里也是能亂走的嗎?我早就教過你規矩,太后娘娘很生氣。但是這事……這事沒經過我,我不知道兩個女官今日就胡來。”
孫雪霄雙眸盯著他:“我看到了什麼?父親大人?”
承恩侯一陣恍惚:“你不知道?太后說你看到了,那個寶石瓔珞粽子……”這事藏在他心里是莫大的秘密,他到底恥于在女兒跟前說,卻也愧于面對女兒。
孫雪霄眼睛閃動:“寶石粽子?那是端午宮宴那一天了。
那一天我和孫雪珠戴的是一模一樣的瓔珞,讓外面店里打的五色寶石粽子瓔珞,后來我腰上的不見了,孫雪珠說是我的掉了,可是我并沒有去過花園,是孫雪珠,是她的掉了。原來是她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自己嚇到了,回來知道必死,就偷偷拿走了我的瓔珞嫁禍于我。”
承恩侯一聽心頭大定:“你沒看到就算了,不是什麼大事,雪珠……雪珠那丫頭如此促狹,你放心,此事父親替你做主,那你繼續好好做你的皇后,雪珠那邊你就別管了。”
孫雪霄聲音冷森:“父親要繼續去殺掉孫雪珠嗎?但是父親,母親沒了,我本來就是要守孝三年的啊,就算現在去殺掉孫雪珠,九月的婚期也無法繼續了。”
承恩侯一陣茫然:“你母親……你母親真的死了?”那個懦弱的,隱忍的出身普通的夫人,他甚至有些想不起來她的面容,他后院太多人了。
孫雪霄道:“把孫雪珠遠遠打發去莊子上吧,讓她出家,父親,不要再犯殺孽了,明天就進宮,告訴太后娘娘,宮里教養姑姑因為忤逆頂撞承恩侯夫人,導致承恩侯夫人心疾發作猝然去世,我傷心過度,在家清修為母守孝三年,請皇家做主,婚期推遲。”
承恩侯只覺得自己仿佛在夢中一般,看著女兒的臉,恍恍惚惚道:“三年后嗎?”
孫雪霄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微笑:“放心,女兒一定會好好報答太后娘娘的深恩的,只是父親,您也該為妻好好守一年的孝哦……”
忽然一陣旋風吹過,承恩侯悚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趴在書桌上睡著了,他驚了一身汗,起身一看,之前那地上的牡丹織金地毯原本滴滿了血污,現在卻干干凈凈一如從前,窗外月明風清,樹影搖曳,平靜之極。
果然是個噩夢啊,承恩侯松了一口氣,卻聽到外面夜空中傳來了尖叫聲。
很快承恩侯夫人身旁的掌事媽媽快步跑了過來,滿臉驚惶:“侯爺!侯爺!不好了!您快去后院……去大小姐那里看看吧!”
承恩侯心頭不祥之意越發濃厚起來,大步走出書房,往后院女兒的院子走去,院子里的仆婦們全都顫抖著圍在門口,看到承恩侯來面色蒼白:“侯爺……要報官嗎?”
承恩侯鼻尖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掀起簾子進去,那可怕的修羅一樣的場景陡然展現在了眼前,他眼睛陡然閉了閉,心頭瘋狂跳了起來,這時有丫鬟大叫:“小姐還活著!小姐還活著!”
仆婦忙亂著進來,有乳娘上前哭著抱起孫雪霄:“我的大小姐啊!您這是遇到了什麼啊!”
承恩侯看了過去,看到孫雪霄滿臉血和淚痕,抱著乳娘,眼睛卻如同夢里一般含著淚看向了他,嘴角卻冷颼颼露出了一個笑容。
承恩侯微微打了個寒噤,卻見外面又有人來通報:“二房太太那邊派人過來稟告,說二小姐仿佛被魘鎮了,半夜驚醒過來,瘋狂大喊大叫,說對不起姐姐,饒了我,鬧著非要出家,要不就要投繯投井的,竟像是失心瘋了一般。她這般胡言亂語,二房那邊也不敢擅請大夫,先過來請侯爺示下。”
承恩侯閉了閉眼睛,森冷的寒意涌上了心頭。
天才亮,承恩侯就進了宮求見皇太后。
很快消息傳了出來,承恩侯夫人心疾驟發去世,承恩侯嫡女要守孝三年,承恩侯進宮稟明,皇太后恩準,孫氏女在家守孝,婚期推遲到三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