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降臨,蕭偃表示不需要人內殿服侍后, 他茫然了一會兒,雖然還記得孫太后說的皇上跟前不能離了人, 也還是只能老老實實帶著內侍們離開,守在外殿。
蕭偃讓巫妖布了個正在看書的幻陣,然后大大方方到了金甌坊, 衛凡君果然在那里樹下藤椅里窩著, 手里揉搓著烏云朵,烏云朵變成了凡貓的樣子, 似乎還挺享受,咪咪咪地伸著脖子縮著腳丫,爪子還一抓一抓的,仿佛是只非常正常的小奶貓。
“皇上!”衛凡君看到他連忙起身,烏云朵乖巧地從他膝蓋里一躍跳回了高高的槐樹枝頭,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蕭偃問他:“怎麼了?有事?”
衛凡君有些委屈:“皇上好些日子沒來,祝如風也不見了不知道去哪里,祖父說他為您辦事去了,讓我不許打聽,祖父如今不上朝了,在家天天盯著我學功課。”
蕭偃忍俊不禁:“忍忍吧。”他知道祝如風忙什麼,何常安在山莊,他估計在那邊看著他,雖然有請大夫醫治,安排山莊的事,當然比金甌巷這邊的事情要重要一些。
衛凡君低聲道:“最近……出了很多事……”祖父君前失儀被免了上朝的資格,皇上定了孫家嫡女為后,司禮監總管自縊,紫微宮的總管太監被捕后越獄。林林總總出了這麼多大事,到處都在議論。他卻又找不到祝如風說話。
祝如風好些日子沒出現,他也不知道怎麼找到他。雖然祖父被罰了,但所有伴讀都改了從前對自己那種輕佻看不起的態度,就連授課的翰林學士們,看著他的眼光都和從前有了區別。
他似乎一下子多了好些朋友,但他又隱隱覺得這些人為著的并不是要和他做朋友。
他不太聰明,因此想不明白這些其中的關系,但卻又敏感的感覺到了這一切都和皇上有關。
蕭偃沒解釋什麼,他已換了身普通的長袍,看著就像個普通京城富豪家的小公子,手里捏了把扇子,笑道:“走吧,今晚去哪里玩?”
衛凡君微微張大嘴巴,終于反應過來:“好,我備車!”
蕭偃一笑:“沒親政的皇帝,能有什麼事?玩兒去吧。”衛凡君卻不敢就走,忙道:“稍等,祖父說了,您出行不是小事,必得帶上祝如風呢,我叫他不動,但是陛下您出行,他肯定會出來,我已叫人去傳話了,咱們先走,我們今兒去綠楊莊玩,如今天暖了,去莊子好玩。”
果然馬車行了不遠,就到了綠楊莊,祝如風果然已在那邊守候了。這綠楊莊也在城郊,青墻高峻,屋宇軒昂,繞著莊子挖了護莊河,環河栽著楊柳碧桃,晚風習習,柳絲萬縷,景致秀麗。河面上在莊子前后各修著兩座石橋,走進去樓臺亭閣,花樹齊全。
莊子幾條道路邊修了許多彩棚和看臺,扎了無數的燈,只看燈光璀璨,恍如白晝,人客不少,全都華服錦衣,帶著奴仆。
不少客人和衛凡君打招呼,衛小公爺認識的人很多,但卻都是些閑散子弟,貴是貴了,卻肯定都沒有面圣過,因此倒不擔心小皇帝身份被識穿。
五月天氣正好,莊子上什麼玩的都有,斗雞走馬,賭蟋蟀賽八哥,投飛鏢射羽箭,又有不少賣些花卉扇子香袋的,也有人在一旁唱曲打拳賣藝的,林林總總,竟然是個認真經營的銷金窟了。
衛凡君進去就先去莊子大門旁的門房里換了一百兩銀子的籌碼:“吃的喝的,玩的歇的,聽曲看戲,樣樣都有,都用這籌碼交易,凡是想要進莊子來做生意的,先交一份定金,然后到時候就拿了這籌碼去和莊主兌錢,莊主抽一成的利潤。”
蕭偃高高挑起了眉毛:“這主意不錯啊,不管別人賺不賺,莊主倒是穩賺不賠。”
衛凡君笑道:“可不是麼?這莊子是歐陽駙馬的產業,看在端柔大長公主份上,也沒人敢在這里鬧事,時間久了京里的閑人和四方來的富商都愛來這里玩,生意火著呢。”
蕭偃咳嗽了一聲,衛凡君笑道:“爺別擔心,公主和駙馬不會來這種雜七雜八的地方的,只是底下人經營。”
蕭偃喃喃道:“我倒覺得就是大長公主的點子……虧她想得到這法子,豈不是日入百金,真是神仙日子,我要是駙馬,也不想上朝。”
衛凡君在喧鬧中聽不清楚,轉頭問:“爺說什麼?”祝如風也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神情很有些忍笑,顯然是聽見了。
蕭偃展開扇子搖了搖:“沒說什麼。”忽然巫妖提醒蕭偃:“旁邊,斗狗那里,去看看。”
蕭偃周圍看了下,果然看到山坡下圍了幔帳,里頭豎著巨大的鐵欄桿,欄桿旁觀者如堵,依稀能聽到里頭傳來野獸的咆哮嗚咽聲,人群中時時爆發出叫好聲,嘆息聲,笑鬧聲。
蕭偃皺了皺眉,但還是走了過去。
幾個閑漢抬眼看到祝如風及身旁幾個高大侍衛,知趣地讓開了,蕭偃一眼看進去正看到火把照耀下,巨籠中一只巨大雄壯的黑狗低著頭像閃電一般地猛沖向另外一只體型明顯小一些的白狗,黑狗眼睛鼓凸充血,暴怒之極,身上已有不少傷口,都流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