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后倒是趕著蕭偃回去:“我不過是有些乏,歇歇就好了,皇上在這兒,倒讓我心里惦記著耽誤了皇上的功課,還是且回去寫功課吧——可以將何常安留在哀家這里伺候著,哀家正好有些差使讓他辦。”
蕭偃自然立刻命何常安過來伺候太后,吩咐他仔細辦差。
何臉色蒼白,知道這是宮里慣用的伎倆,若是懷疑某人有嫌疑,先抓了審一審,又放松,引蛇出洞,再抓再審,這個時候就很容易失控,他在宮里多年,自然熟悉這一套……關鍵是,太后身子不舒服,承恩侯和其夫人帶著兩個千金立刻就遞了牌子進宮探望太后。
這是非要從自己嘴里撬出東西了,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何常安絕望地看向了蕭偃,蕭偃渾然不覺,起身剛要走,卻見外面來報:“娘娘,端柔大長公主來探望您了。”
孫太后一陣膩歪,神情卻也還風輕云淡:“倒是巧,哀家倒忘了昨兒剛準了她請安的牌子,罷了,請她進來吧,正好皇上在,也許久沒見大長公主了,皇上略留一留罷!”
蕭偃道:“好,朕到前面迎一下皇姑。”
到底也算長輩,孫太后沒說什麼,只看蕭偃走出去,果然在宮門看到端柔大長公主扶著宮人的手正下步輦,她一看到蕭偃她就笑了:“噯喲還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難得進一次宮給皇嫂問安,可巧就能見到皇上,今日怎不讀書?是因為皇嫂風寒的原因嗎?皇上可真是孝順,皇上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端柔大長公主蕭繪蓮才二十多歲,先帝走的時候她剛剛出嫁,她眉目生得極秀氣,杏眼薄唇,眉尖似蹙非蹙,顯得神情總是楚楚可憐,宛如一碰就倒的細瓷美人花瓶,頭上戴著白玉蓮花冠,配著一對同色羊脂玉蓮花流蘇長耳墜,一身青綠色衣裙,裙身到裙尾垂墜如流水,整個人裊娜蹁躚,只如柔波上的一朵亭亭蓮花。
蕭偃站定了道:“朕安,皇姑可好?駙馬可好?怎的不把小郡主帶進宮來?”
說到小郡主端柔公主眼睛就彎了:“噯,她如今正淘著呢,又不肯讓奶媽子抱,天天非纏著要我抱,死沉死沉的,帶她進宮可不是自找累麼?駙馬如今賦閑在家沒事,正好讓他帶著孩子去莊子上玩了,眼見著這才五月,天已開始熱了,去那邊消夏最好不過。對了,這次進宮特意帶了莊子上才出的新藕和櫻桃,還有家里做的極好的粽子和馬蹄糕、槐花糕來孝敬太后和皇上,皇上一會子嘗嘗。”
蕭偃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謝謝皇姑姑。”端柔大長公主與孫太后不和,進宮較少,但每次進宮,都會大張旗鼓地給紫微宮送許多吃的,雖然大多都被慈福宮攔下了,但總還有那麼一兩樣時興水果能讓他吃到嘴里,無論如何他是真承這份情。
兩人一路進了花廳,端柔公主含笑上前給孫太后行禮問安:“皇嫂玉體可安康?適才在外面聽宮人說您風寒不適,我可真擔憂啊,皇嫂您如今可還是少操些心,多寬寬懷靜靜心才好。”
孫太后眼角抽了抽,但臉上卻仍然保持著風輕云淡:“皇妹好些日子沒來了啊,哀家不過是略感風寒罷了,倒勞煩你進宮特意來看哀家。”
端柔公主一笑:“噯呀皇嫂不必覺得抱歉的,其實我也是借著這機會來看看皇上,也太久沒見著皇上了,我一直惦記著呢。剛才還在說呢,皇上今兒看著真的是精神多了,長高了好些!身子骨壯實了,我看走路也比從前要穩當多了,果然是該大婚親政的人呢。
”
孫太后嘴角抽了抽:“皇上身子還需好生調養調養才好,前些日子還像個孩子似的,貪吃冰酥,倒叫我擔憂得很。”
端柔公主響亮地笑了一聲:“皇嫂您可真是的?我家彩彩才五歲,都能吃掉半碟子冰酥一點事兒沒有呢,皇上這都要大婚的人了,吃幾口冰酥子算什麼?我看這面色不是好著呢。哎,先皇若是知道皇上這般出息,不知怎麼欣慰高興大統有繼呢……”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圈。
孫太后暗暗咬牙,那眼皮子上的胭脂一點沒少,裝什麼呢,先帝根本沒見過蕭偃,只在臨終前定了嗣皇帝,點了輔政大臣,這嗣皇帝還是自己擬了讓內閣和宗室送進去給先帝的,他當時已幾乎昏迷,談何欣慰高興?
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會裝,從前就總在先帝跟前柔柔弱弱的哭,先帝憐惜寵愛這個幼妹,平時也十分偏愛。孫太后煩死端柔公主了,臉上只淡淡道:“我聽說駙馬如今賦閑在家,都不肯接差使?還是妹妹有福啊,駙馬天天能在家里陪妹妹。”卻是在諷刺駙馬賦閑,一事無成。
端柔公主卻露出了個十分不好意思的笑容:“皇嫂別這麼說,噯也對,雖然先帝早早走了,皇嫂年紀輕輕的……一個人住在后宮,確實寂寞冷清了些……”她滿臉同情看著孫太后,還嘆氣上幾聲,仿佛真的對孫太后青春守寡十分嗟嘆。